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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鬼有张床第25部分(2 / 2)

作品:《魔鬼有张床

面对老鸨子的作态,差一点儿掉下鳄鱼泪的样子,我在心里发着冷笑,在表面可得装着难过,好象别自己的亲娘一样依依不舍,拉着她的手,久久不忍松开。

末了,老鸨子终于放开了手,让我走了。

入了轿,附在帘边,老鸨子大声说道:“去吧,去吧,好人儿,一路小心,妈妈可不能远送了。”

我不再理她。

起了轿,一路前行,再也看不到外面的世界。坐在软塌上,现实对于我,就好象是梦,梦对于我,也不比现实好到哪儿去。哎,都罢了,醒时当醉着,醉时当梦着,梦着当死了,前路茫茫,何处是风,何处是雨,神能操着神操着,鬼能纵着鬼纵着。

不知过了多久,轿子终于停了下来。还没有下轿,已传来了鞭炮声、欢笑声和拍掌声,好象遇上了一个盛大的节日。不用说,这一定是三春堂到了。

下了轿,一眼便看见那堂子上的金字招牌,灼灼生辉,气势逼人。招牌下面系着一根大红绸,红绸上结了一朵绣球花,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大门外,站了黑压压一大片人,全都穿得整整齐齐,拿着各种各样的眼神迎着我。

来了两个老女人,对着众人说:“都给我看好了,听清了,从今以后,这个姑娘就和你们是一家人了。”

只有这简简单单几句开场白,众人便四下散去了。两个老女人,把我领到一个厢房里,对我说:“姑娘,水准备好了,快沐浴更衣吧。我们在门外候着,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屋当中,放了一只大黄桶,轻雾袅袅,香味隐隐,原来水里撒了茉莉花,在水面错落有致地分布着。旁边木架上,还放着一块西洋香皂儿。镜台前,是一套新衣服,整整齐齐地叠放着。

沐了浴,更好衣,两个老女人,一个收拾了我原来的衣服,拿走了;另一个领着我,去拜见堂子的主人——大小本家。

自然是先去大本家那儿。每一个人都知道,堂子里,大本家是主子,掌管着所有婊子的命运。

那是一个近六十岁的女人,一头金钗银凤,两手翠扳玉镯,上身大红袍,下身小兰裙。虽是满脸横肉,却显示出了几分慈祥,有一点儿菩萨的模样。她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带着神仙般的微笑。

她的旁边,立着一个老婢子,面含春风,双手交叠,放在胸前,一身衣服又紧又短,还在挽留那消失殆尽的风韵。

我上前去,给大本家请了安,拜了福,大本家赏了坐,传了茶,满脸堆笑,把我上下打量了一番,点点头,对身边的那个老婢子说:“我呀,老了,不中用了。去告诉谢妈妈,有什么事,她尽管拿主意好了。”

谢妈妈就是小本家,她是堂子里的管事,犹如当朝的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有着不一般的生杀大权。

那个老婢子听了大本家的吩咐,好象得了圣旨,屁颠颠的走过来,领着我去了小本家那儿。

小本家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干、瘦、矮,手不乱摆,走路生风,一双眼睛一眨三轮,处处显示着干净、利落、精明,浑身上下,没有穿金戴银,只在头上斜插了一朵玉兰花,显示出了她的与众不同来。

见了礼,她嗯了一声,招呼我坐下。我不能说话,只好慢慢地饮着茶,等着小本家的示下。

从我进屋的那一刻起,小本家只拿眼扫了我一下,不象庄子里的妈妈,拿死鱼一样的眼睛想把我看穿看透。一眼看透人,我今天遇上的,恐怕就是这样厉害的人物吧?

小本家终于开口说了话,不高不低,不紧不慢,活脱脱一个大观园的王熙凤,“叫什么名儿啊?”

我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回妈妈话,我叫白雪。”

小本家点点头,用指头敲了敲桌边,说:“我不管你白雪还是黑水,打今儿起,你就只有号儿,没有名儿。如果想博得一个名儿,得用心了,让你的客人把你捧出来,那才是你长脸的标记。”

我连忙说:“多谢妈妈教导,奴婢一定铭心刻骨。”

好个小本家,喜怒不上脸,面上无表情,淡淡地对我说:“老娘不管你以前走的阳关道还是过的独木桥,一朝入了堂,金枝得收着,玉叶的藏着,别把自己当个人,才能服侍好客人,不然,牛绳成了灯草,麻雀当了凤凰,堂子里花了怨枉钱,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那真真是有眼的遇上无珠的了。”

面对这个老虎一样的女人,我哪敢申辩,装着可怜,轻轻地对她说:“能入堂子是小贱的福气,自当尽心竭力,做好本份,报答妈妈。”

小本家不再说什么,领我去拜青楼的保护神——白眉娘娘。

那是一个小小的祠堂,只供了两尊神,左边是白梅娘娘,右边是财神爷爷。两尊神双双并坐,无有高下,栩栩如生,一尘不染,享受着人间同等的香火。

入了祠堂,小本家不再说话,象一块石头似的。我跟在她的身后,依样画瓢的上了香,磕了头,祷了告,方才出来,随她去了清乐坊。

入堂子,仍然是先懂规矩,后学技艺。

当然,堂子不比庄子,来这儿的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不是有权,便是有钱,不再是入庄子的那些地痞流氓,阿飞瘪三,这些规矩自然文明得多,少得多。

对于嫖客,无非就是三不窜。

吃酒不窜桌。吃花酒时,众嫖客可以隔桌说话搭腔,绝不能同桌或者换桌吃酒划拳做游戏,更不能抛砖引玉似的丢东西,乱了堂子里的秩序。

听曲不窜台。听曲儿时,婊子在台上,嫖客在台下,不能四下走动,更不能上台陪婊子献艺,只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为自己喜爱的婊子叫好鼓掌,绝不能扰了别人的雅兴。

合欢不窜屋。卖笑的屋子,不管是相近还是相远,入了屋,上了床,各人行各人的事,可以偷听别人的墙角,但不能隔墙说话,更不能同居一室,捧着玉米换小米。

对于婊子,规矩就要多得多。婊子是为男人服务的,自然得处处围着,时时拴着,绝不能乱了套子,坏了堂风。

这些规矩,分为三种,婊子和堂子,婊子和嫖客,婊子和婊子,大大小小,轻轻重重,难一一而论。总之,婊子头上有了这三道箍子,犹如三道咒语,是生不得解脱,死不得超脱。

婊子对于堂子,主要的便是:

出门必说行当。不怕人笑,不怕人骂,不怕人指,要大张旗鼓的为堂子做宣扬,让堂子得以声名远播;

进门不夸卖相。唱的做唱的,舞的做舞的,画的做画的,一切得听堂子的安排,不能乱充内行,去抢别人的饭碗。

坐堂有始,退堂有终。这是堂子最大的规矩,谁敢半路甩手走了人,扰了客人的情趣,砸了堂子的生意,那她就是耗子拔猫须,做梦昏了头。其结果,那是可想而知的。

婊子对于嫖客,主要的就是:

价不重定,每个婊子,接了嫖客的生意,就表示买卖已经公平了,不能再重新砍价,弄的大家不快活。

赏不乱讨。婊子陪了嫖客,千方百计去哄客人开心,只有嫖客高兴,心甘情愿的给你小恩小费,你才能心安理得的接受,绝不能胡乱讨赏,惹客人生气发火。

钱不能骗。这是婊子对于嫖客最大的规矩,老老实实做买卖,不能起歪心,不能生歹念,去想客人荷包里的钱,到头来自己搬起石头去砸了自己的脚,落个得不偿失。

婊子对于婊子,跟庄子里差不多,主要的就是:

当面不夸。在堂子里,几个婊子碰到一起了,张三不能说李四巧,王五不能说赵六俏,大家坐在一起,可谈天,可论地,不能当这儿是茶馆酒馆,张口可说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