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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自漫漫景自端第22部分(1 / 2)

作品:《河自漫漫景自端

眼前窄窄的、直直的小道,那灰白色的方砖,这么多年过去了,时光在这里留下的痕迹,就是白杨树的年轮在一圈一圈的增长。在这里玩弹弓、弹玻璃球、摔泥娃娃的日子,好像就在昨天。

“见到我又要发火。”顾悦怡踌躇。

惟仁把安全带解开,下车去,从后备箱里拿出几个塑胶袋。然后看了看车厢里的母亲,见她确实没有下来的意思,才转身往单元门的方向走。

顾悦怡看着儿子慢慢的走着,羽绒服帽檐上的皮毛随着他走路的节奏,在风中微微的颤动着。那些晒太阳的老人们看到他,七嘴八舌的和他讲话。

惟仁耐心的一一应对。耽搁了好一会儿,惟仁才道别往楼上去。

顾悦怡摇了摇头。她有些嫌恶的打量着这个破旧的院子。自行车棚、小煤屋、塌了半边的乒乓球台、碎成八瓣儿的方砖……还有杨树林里恼人的乌鸦,每到傍晚会发出让人发慕猩庖磺卸既盟吃辍<甘炅耍还苷庠郝渫饷娴氖澜缭谟檬裁囱乃俣热招略乱欤还苡盟约旱慕谧圊庾挪阶樱永炊疾换岜浠坏闼频摹?br/

晒太阳的老人们往车子里看,窃窃私语。

顾悦怡扭开了头。

那边惟仁已经站在了301的门口,他把塑胶袋都倒到左手,右手去按门铃。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来开门。惟仁往后退了半步。来应门的是位满头银发的老者,手上拿着老花镜,开门后先“嗯哼”一声清喉咙,然后才抬眼看来人。

“是小仁哪?”

“外公。”惟仁微笑着。

外公又“嗯哼嗯哼”两下,清了清喉咙,转过身去,往屋里挪着步子,“进来吧。”

“哎!”惟仁留神看着外公缓慢移动的脚步。这脚步比自己上回见到他的时候,又迟缓了许多。惟仁不由得心里一阵难受。

外公说着让惟仁坐,自己走到里间去。惟仁把东西放在了走廊兼客厅内的方桌上,抻着头看看,外公在里间收拾一叠报纸。叠好了之后,把花镜放在上面。看样子准备等下再继续读报。惟仁见外公转身出来,急忙坐下来。

“外公,您身体还好?”他双手放在腿上,搓了两下。

外公经过他面前,斜了他一眼,往厨房去,抬手拉了一下灯绳,黑乎乎的厨房顿时亮了起来。惟仁见外公拿了一只茶杯出来,忙站起来,要接着杯子。外公一摆手,惟仁只好又坐下。

“嗯哼……把茶叶盒给我。”外公说。

惟仁把方桌上靠墙那边的一只白底蓝花的铁盒拿给外公。顺手把盒盖打开了。外公的手哆哆嗦嗦,从盒子一侧的扣环上拿下银匙。惟仁看着外公的手,指甲有点儿长,但是很干净。惟仁眼眶有点儿发酸。转头打量着房里,一如既往的整洁。对于一个已经八十六岁的独居老人来说,甚至有点儿过于整洁。

外公把茶叶放进了雪白的陶瓷茶壶里,惟仁伸手拿起桌上的热水瓶,说:“外公,我来吧。”

外公这才坐下来。

惟仁往茶壶里倒了八分满的水,盖上壶盖,将暖瓶放回原位。做完了这几个动作,惟仁觉得自己的额头上在嗞嗞的冒汗。

他看着外公,外公也看着他。

“嗯哼……”外公拿起自己的紫砂壶,抿了一口茶水。

“外公,我妈也……”

“嗯哼……”外公打断他的话,“你那天打电话说,要带个女孩子来见我,是不是?”

“是。”

“人呢?”

“临时有事没能一块儿来。”

“嗯哼,嗯哼……是和你在一处的?”

“是。是大使馆的翻译。”

外公点了点头。

惟仁忽然觉得外公那有些浑浊的眼睛,这时候澄明了许多。

“要结婚了啊?”

“是。”

“嗯哼。”外公的手指抚弄着紫砂壶盖上那只趴卧的狮子狗,若有所思。

惟仁看着那只紫砂壶。

那只紫砂壶……

“嗯哼……回来见过阿端?”外公的声音低沉而沙哑。

惟仁点头。

外公抚弄紫砂壶的动作停了下来,手指弹了两下。

这两下似乎是弹在了惟仁的心上。

正文第四章花与火的回忆(二)

e56a4770’labele56a4770e56a4770’“喝茶。”外公说。

“嗯。”

惟仁拿起茶壶,往杯子里倒了半杯。茉莉香片的味道馥郁芬芳。他端起来,喝了一口。这是外公喝惯的茶。这是外公的味道。

那茶汤带着热度滚下他的喉,带着特别的温暖。惟仁紧紧的握着茶杯。

他爱喝茶,是随了外公。

从很小的时候,就是外公外婆带他。常常在外面疯玩着,回来就着外公的茶杯喝茶水,久而久之,习惯了、爱上了那个味道。

外公固执的只爱茉莉香片。并且只爱那一家店里的那一款。总是亲自上门购买。这件事,绝不假手他人。

惟仁知道母亲也给外公准备好茶。景叔叔那里常常会收到一些好茶,有的堪称稀世珍品,他自己不缺,知道老人喜欢,会交代底下人送来。有时候母亲也会特意去买。但是外公从来不收。送来了,不是叫拿回去,就是撂着。仍是喝自己的。母亲因此又伤心又生气。

外公和母亲之间,多年来嫌隙积累甚深。

他本以为,外公越来越上年纪,会慢慢的想通一些事情,或许和母亲和解有望。但这次一见面,他就知道,根本没有好转。

两位都是极倔强和固执的人。

惟仁喝着茶。

外公不说话,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就沉默,好在沉默也并不显得尴尬。

屋子里太暖,让他的思维有些迟钝——但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外公和母亲这样水火不容了?

是从外婆去世的时候开始?

还是更早一点儿,从妈妈执意要和景叔叔结婚的时候?

他记不清了。

总之外公暴跳如雷,将母亲骂的狗血淋头,将母亲赶出门去,不许她再登自己的门,说就当没养过这样的女儿……这种事情,在那段时间里,反反复复、没完没了的发生了很多回。

但或许更早。

早到他还很小,小的还能被外婆搂在怀里。

外婆温暖的手,会捂着他的小耳朵,低声的哄着他睡觉——哪里睡得着?外公的声音像打雷。母亲的哭声像暴雨。

“败坏门风……不择手段……”

这些四字成语,都是后来他一个一个扒着词典查出来的。

这是在形容谁?

惟仁轻轻的打了个颤。

他抬起眼来,看着微微合着双眼的外公。

“惟仁,惟仁……你看外公又在打盹了……”

惟仁侧了一下脸,看着自己身边的方凳,那个穿着天蓝色裙子的少女,正托着腮,好奇又有趣的看着外公。她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流露出笑意。

惟仁忍不住微笑。

是的,外公又打盹了,阿端。

外公一直在用你送给他的紫砂壶呢,阿端。

“小仁啊。”

“外公。”

“嗯哼……阿端过的好吗?”

“外公……”

“小仁,阿端过的好,你就放下吧。”

“……”

“改天,把那姑娘带来,让外公看看。”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