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校尉，你口口声声说我是诬陷，那你可知，这房间里面还有大量羊雄的手书，哪怕有人能伪造一份两份，也绝不可能在短时间内伪造出这么多来”，王宪指着地上的碎纸大怒道:“你以为撕毁这一张，就能够逃避罪责吗！”

“我看呐，这就是做贼心虚的表现！”

何谦在旁煽风点火，“昨日你们没有看到，折将军为了阻止邢东和王初音查案，简直无所不用其极，将王司正反绑起来不说，甚至差点当场闹出人命，你说他不是幕后的真凶，谁信？”

说话间，何谦不露声色地看了一眼王宪，后者怒意更甚，显然将他女儿的遭遇说出来大有立竿见影之效，这位老人那眼神里的怒火，恨不得将折彦质当场烧成灰烬。

王宪当即带领着一众官僚，向皇上弹劾枢密院事折彦质，一为其不写手段打击政敌，二为方才纵容下属惊扰圣驾。

自始至终，折彦质面目冰冷，无论一众官员如何细数他的罪责，甚至将他从前在朝堂上顶撞皇上的陈年往事都搬了出来，他只是一概不予理会。

折彦质态度冷淡，可身边的禁军那都是火爆脾气，见主帅被人围攻，哪里还忍耐得住，当场就和这帮官员对骂了起来。

文官顾及颜面，因此骂人不带脏字，言语间含沙射影，以“井蛙”暗指对方没有见识，以“黔驴”暗指对方没有文化，以“胄蟹”暗指对方蛮横粗鲁，也不知这些禁军能不能听懂。

可这些没见识没文化又蛮横粗鲁的禁军，不光打仗勇猛，骂阵更不在话下，房间里顿时鸟语乱飞，文官们这才领教到什么叫“秀才见了兵，有理说不清”，一个个全都涨红了脸，到最后都被骂得说不出话来。

伤害虽然不大，侮辱性极强！

满屋子的污言秽语，让小皇帝大感面上无光。

他暗中揣测，折彦质方才出言制止了武斗，多半也是不愿将事情闹大，可此时这些官兵至理法于不顾，当着皇帝的面和文官打起了嘴仗，折彦质反而又不管不顾，显然是铁了心不承认何谦等人的弹劾，并以这种恶心人的方式还以颜色。

或许，也是在试探他的底线。

皇上心里有气，却又难以发作。

要知道，早在他还未出生之时，折彦质“灭神箭尊”的威名，以及折家军麾下“虎”、“豹”、“狼”、“鹰”四大战旗的名号，就已经在天朝内外声名鹊起，他在军中的威望之高，哪怕是太尉何进也难以企及，这也是他平日不敢招惹折彦质的原因。

可现在这种状况，若是他再一味退缩，堂堂一国帝君的尊严恐怕就真的会保不住了！

“通通住口！”

皇上略显稚嫩的声音回荡在羊雄的房中，终于让所有的声音安静下来。

“折将军，你任由下属口出污秽之言，真当朕不存在吗？”

“皇上此言差矣！臣的兵，也是皇上的兵，皇上在此，又岂能称是臣的下属！”折彦质指着这帮士兵继续说道:“依折某所闻，将士们虽然言语粗鄙，可好歹话丑理端，而这帮朝廷命官，污蔑他们为井蛙胄蟹、乌合之众，皇上不让士卒们停下，定然也是觉得这帮官员太不像话，若不加以惩戒，定会失了军心！”

折彦质连消带打，指出文官们骂人虽不带脏字，可却同样刺耳难听，更是在暗示皇上若想继续追究士卒们的罪责，也应当追究参与骂仗的文官，如果失了偏颇，便会得罪广大的禁军。

“这…”小皇帝想要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又犹豫起来。官员们固然重要，军心更不可失！

“堂堂折大将军，灭神箭尊，何时学会了花言巧语，强词夺理？”何谦出言替皇上解围道:“昨日你且说过，若能证明暗害邢东之事与你有关，你便交出军权引咎归隐，今日证据确凿，你却堂而皇之的翻脸不认，又是何道理？难道真的以为，自己掌握着一道禁军，就可胡作非为了么！”

他冷哼一声，决定亮出最后的底牌，正色向皇上禀道:“太后在离开太平院之前，曾私下交代王尚书与下官，若是折将军无罪，此事便就此作罢，可若证明他就是射伤邢东的幕后真凶…为了向邢相有个交代，今日必须卸了他的军权！”

“太后…她当真这么说的？”皇上闻言大惊，目光投向王宪。

王宪恭敬答道:“的确如此！”

皇上略微点头，想来太后对这二位职级最高的刑官有所嘱咐，正是担心他底气不足，拿捏不住折彦质；同时又没有当面提及，显然是怕真相不明的时候说出来伤了和气。

如今此案可以说是证据确凿，何谦讲出此事，算是太后表态会为他撑腰。

当然，皇上和折彦质都不是傻子，太后的真实目的是什么，只差写在何谦的脸上。

“想要夺我军权？”折彦质猛然提高音量，“你等以为有太后的口谕，就能顺心如意？我折某若不是心甘情愿的交出，任谁也不能轻易夺走！”

他死死地盯着何谦，冷笑道:“哼哼哼！就靠那五千尚还能看的玉龙卫，以及草包张俊手中陕西禁军，就能抵挡我折某的虎狼之师吗？”

这几句话，让何谦面色急变。自己筹谋已久的如意算盘，在这位沙场老将面前如同儿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