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从斜刺里发出一生暴吼。

所有人寻声望去，只见一个步履蹒跚的身影缓缓走了过来，他喘着粗气，似乎每走一步都拼尽了全力。

那染血的衣襟和裤腿，赫然正是邢东！

皇上乃是第一次主持科举，没料到竟突发异况，他看向太后，似乎在向她征求意见。然而太后的注意力完全不在场下的邢东身上。

她若有似无地观察着不远处的折彦质，后者那双鹰眼直勾勾地盯着邢东，凌厉得仿佛想要吃人。

只有公主神情最为复杂，看到邢东之后，她先是兴奋，紧接着担心，最终化作无穷无尽的悲痛与伤心。

“邢东，你…你来干什么！”

羊鲁看着不远处的来人，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他一声大喝，似乎想要通过提高音量的方式来掩饰自己的心虚。

“干什么？”邢东盯着羊鲁，冷笑着反问道:“你射我一箭，还差点让我残废，这笔账，我是不是该找你来算？”

此言一出，场上“哄”的一声响起嘈杂的议论。

“怎么回事？邢东是被羊鲁射伤的？”

“不知道啊…会不会是邢东眼红别人的状元，故而出言栽赃？”

“这不可能吧…”

“邢东被人射伤乃是事实，此番突然出现指摘羊鲁，其中定有隐情，还是先看看吧！”

……

声声议论钻进羊鲁的耳朵，让他急得面红耳赤。

这恐怕是他此生最为重要的时刻，金榜题名，状元及第，从此平步青云，未来不可限量。

眼见有人前来破坏，他怒不可遏，正想与邢东理论，哪知还未来得及说话，观礼台上的折彦质先一步质问起来。

“未经本帅允许，擅自逃离禁闭，邢东，你是嫌身上的罪名还不够多吗？”

折彦质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擂台上的赤衣壮汉，“还是说真有这么巧，你所找到的凶手，恰好就是今年的武状元？”

“巧不巧我不知道”，邢东拖着残腿，举起手中的羽箭和免责状，“这毒箭上的指印，和羊鲁在免责状上按下的指印完全吻合，铁证如山，凶手是谁，一目了然！”

此言一出，一片哗然。

在平朝这个时代，人们对指纹已经有了最基本的认知，自然能够明白邢东所言的含义。按照邢东的说法，凶手几乎已经确定，正是羊鲁！

议论之声不绝于耳，有人质疑邢东，也有人指责羊鲁，一时半会也没个定论。但他们都面露期待的神情，今日可是有皇上和太后在场，无论最终如何裁定，都将上演一出前所未见的惊天大戏！

众目睽睽之下，太后示意，命人将邢东出示的物证呈上。

大太监刘启趋步走下台，将两件证物收了去，媚里媚气的横了邢东一眼，然后又快跑着返回观礼台上，毕恭毕敬的呈给太后。

太后轻轻拿起两样证物，微微蹙眉，显然也瞧不太明白。身边皇上也一样，虽说他所学涉猎广泛，但有关刑断方面的知识却是极为欠缺。

他从太后手中接过羽箭，又再研究了片刻，仍是一脸茫然，无奈之下，只好召来刑部尚书王宪以及侍郎何谦前来解惑。

王宪从刘统监手中接过免责状，目光中突然出现一抹异色，连忙招呼何谦同看。原来在纸上空白的地方，邢东早已用炭笔勾勒出数条细细的纹线。

二人将炭笔纹线与箭矢上的残缺指印仔细对比，两者竟然一模一样，不过放大了数十倍不止，哪怕是眼神不好的人也能够一目了然。

再看羊鲁签字捺印的地方，同样有箭头标注，跟随箭头指向的位置，王宪果真发现，在红色指印，正好存在与邢东勾勒出的线条完全对应的部分。

这种临摹指纹的方法，又开创了一种新的断案方式，王宪点了点头，神情颇为赞许。

但无论邢东比对指印的方法有多高明，说到底，箭羽上能够与羊鲁免责状相对应的纹线，也仅仅只有五条！

一时间，两位官员窃窃私语，不停探讨，时而又回答皇上和太后的提问，但看众人的表现，均显得有些难以决断。

事实上，只要有视力正常的人，都能看出这两件证物上的端倪，何况邢东还标注得这么明白。

之所以难以决断，是因为这箭羽上的纹线实在太少，哪怕它能和羊鲁的指印完全对应，仍然差了许多说服力。

这就好比两张复杂精巧的绣品，若是以全貌示人，一眼便知是否相同；可要是将其中一副遮掩得仅剩下一颗树木，一簇花草，亦或者一只飞鸟，哪怕它们能和另一幅完全对应，可又有谁能断言，这两幅绣品必定就一模一样？

更何况。将要定罪的人乃是实打实的武状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