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1

天空被暴雨冲刷干净，就是个大晴天了。

姜临晴去了一个雕塑展。充当门外汉，过来凑凑热闹的。

门前立着雕塑师的介绍文字。

雕塑师名叫熊令锋，一个不到四十岁的汉子。“汉子”的说法，是介绍文中的原话。用上这一个形容词，似乎对方就该是一个豪放的人。

然而，照片上的熊令锋皮肤白皙，金丝眼镜挂在浅浅的鼻梁，斯文得不得了。

花园洋房的展览与美术馆里的不一样，少了繁琐的规则，甚至允许拍照。

这里不单是展览，二楼栏杆边，横了一条长长的吧台。贩周边，售饮品。

姜临晴点了一杯热拿铁。

服务生端来咖啡。

她的余光扫到对方的腿。这人双腿修长，围一条工作围裙。她犹如惊弓之鸟，抬起了头。

——不是那个男人。

服务生温和一笑，放下杯子就走。

姜临晴喊住：“哎，稍等。”

服务生挂上了职业笑脸：“您好。”

她问能否联系场馆负责人。

服务生指指楼梯平台的一个人：“那是我们的店长。”

店长正在摆弄一个雕塑框，框里镶了玻璃盒。盒子里装了个小人儿。

熊令锋的作品完成度非常高，雕工了得。

唯独这一个小人儿，简简单单，只用一根灰铅管，对折一下，再扭成麻花状，当是小人儿的身体。两端撇开了，就是小人儿的双腿。

铅条的弯折处扭得紧，围不成圆圈。

这个小人儿，缺了圆圆的头。不止没有头，小人儿的脚也没有立足点，站不稳。只能是用细绳串起。

小人儿跟着细绳左晃右晃。

店长雕塑框挂上墙：“请问您觉得这作品有什么想法？”

想法？姜临晴没有艺术细胞。

店长又问：“你觉得它表达了什么情绪？”

迷茫？慌张？小人儿像在跟着细绳跳舞，但这是被动的，没有活力。姜临晴斟酌词语，说：“无处安放吧。”

店长来了兴致：“这位是行家呀？”

“只是凭感觉的。我不懂艺术，但办过几场展览。”姜临晴递上名片，“实不相瞒，其实我是来请教的。”

店长接过：“哦，你是策展人啊。”

“是的。我非常喜欢这次展览，不知方不方便聊一聊。”

店长领着她去了吧台边的小包厢。

说实话，听到彭寅左一句艺术，右一句艺术，姜临晴一阵慌张，如同刚才那一个无处安放的小人儿。

＊

花园洋房的展览，这个片区有四五个。

有一幢叫“长悦”的艺术空间，正在举办一场服装展。

姜临晴忍不住，买了条纯黑的长裙子。

乍看之下，只觉得美。剪裁简单，贴在模特身上特别修长，漂亮极了。

但她拎着裙子出来，有些后悔。

这裙子肯定穿不出去。长吊带，后背的开叉到了腰以下。

她手里拎的不止是裙子，还有一个，她从早上出门就拎起的，至今没有还回去的，装有ch衣服的袋子。

姜临晴又去“有光”咖啡馆。

她还是没见到那个男人。

招待她的，是昨天那一个笑容灿烂的女服务生。

姜临晴又点了份热拿铁。味道比那天的“伪冰拿铁”要好。她招来了服务生：“请问你们老板在不在？”

女服务生：“老板不在。”

姜临晴：“我是一个策展人，对你们空间很感兴趣，想请教你们老板。”

女服务生：“听说这里是我们老板的朋友设计的。”

“那能联系上你们老板吗？或者，你们老板什么时候来店里？”

“我们老板神出鬼没。我联系不上，我让同事帮你转达吧。”服务生灿烂一笑，“谢谢你喜欢我们咖啡馆，我们这边有很多网红来打卡的哟。”

＊

张艺岚还在医院。

她看完了几个展览照片：“你先去联系一下，能否在我们要求的时间布展。”

姜临晴：“张姐，我跟他们谈过，时间太赶了。只有‘长悦’能安排，其余的早已有预定。”

张艺岚：“对了，上次的咖啡馆怎么样了？”

姜临晴：“暂时联系不上老板。”

张艺岚：“把这个当候补吧。他们只做咖啡，没有承办展览的经验，不稳定因素太多了。”

但姜临晴担心“长悦”有突发状况，决定再去咖啡馆谈一谈。

她六点下班，花了一个多小时来到咖啡馆。哪知，这里的营业时间只到七点。

第二天，她挑了中午的空档，打车过去。

咖啡馆没有关门，却挂上了“暂停堂食”的牌子。

无人落座，吧台只站了一个服务生。

终于是那个男人了。

自从知道这人是服务生，姜临晴来这里就一定拎上“ch”的衣服。

“有光”制服是白衬衫黑裤子，立领，搭配灰黑工作围裙。

昨天那个女孩穿起来特别酷。

这个男人松了上面两个纽扣，挽起了袖子，很是随性。他很高，同样的围裙穿在他的身上，仿佛短了一截。

那天晚上在浴室，如果不是他弓着背，姜临晴肯定要仰头才能望他。

他向她望过来，唇边是客气的笑。

她将袋子直接放在吧台：“这是还你的。”

男人扫一眼袋子：“我说过，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