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点半，一个戴圆框眼镜的中年男人进来。

乍看，他的衣服和时下流行区别不大。衬衫，格子外套。但布料和颜色像极了中世纪风格，而且是博物馆陈列的，经过长年累月老化，沉闷的油画。

他径直走到吧台，和那个服务生聊了起来。

服务生半靠台面，谈笑自若。

之后，中年男人打了个电话。

响起的是姜临晴的手机。

中年男人正是彭寅。

姜临晴微笑，迎着他打量的目光。

上班时间，她穿的是通勤装。淡妆，白蓝细条纹上衣，搭配卡其色长裤。不出挑，也不出错。

彭寅坐下了。

姜临晴礼貌地说：“彭先生你好。”

彭寅的鼻子动了动：“香木、茉莉、柚皮，调成鲜明的花果气。我猜的没错吧？你今天用的香水。”

“彭先生果然厉害。”她的香水味淡，她自己都闻不到。

“你用香水。但是，你懂香水吗？”彭寅生了一双细长扁扁，柳叶般的锐利眼睛，“你们改那么多轮的方案，却没有切中主题，因为你们是门外汉。”

姜临晴：“我们诚心合作这一场展览。香水建立不起画面感。彭先生，我想跟你沟通，如何将私人味觉渗进观众之中。”

彭寅：“你们选的场地就不对。你们的商业中心花里胡哨，吹是高奢，其实全是铜臭味。这不是我调香的本意。”

姜临晴：“彭先生，你有你的想法。”

独立品牌，尤其是跟艺术沾边的人，情怀不可少。清高，恃才傲物，视金钱如浮云。

姜临晴：“走艺术路线没有问题，但是肯定要将商业信息潜藏其中。”

彭寅：“你们不是潜藏，你们只差把销售利润贴到展览门口了。”

“你的爱尔兰咖啡。”又是那一个笑得坏坏的服务生。

彭寅闻了闻咖啡香，发出长叹：“我果然喜欢你的手艺。”他的表情像是油画里被提白的透明色。但服务生一走，透明色就被涂上了灰底。

姜临晴：“彭先生，我们帮你做足艺术的烘托，但商业性也是要坚持的。”

“这要看你们能不能平衡二者的关系了。”彭寅这话就是继续合作了。

临走前，他喝完了咖啡，又到吧台，和服务生聊几句。

姜临晴的那杯拿铁由热变冷，她一口都没喝。

彭寅这样苛刻的人都说可口，她花了钱，不尝一尝倒是亏了。

服务生过来收拾台面，目光掠过她的满杯。他笑笑，收走了彭寅的空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