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闭了闭眼，弯下腰，双手捂脸。

九年了，萧建安却永远记得，那时萧起在网戒中心四处寻找“衡妹”的场景。

少年穿着白色病服，在大楼里上上下下地乱跑，逢人就气急败坏地问：“你见过衡妹吗？她长头发，白皮肤，鼻尖有痣，昨天才跟我领完证，跑了！”

后来萧起被转移进精神病院。

医生推测，因为电击，萧起患上了重度妄想症，而那个叫“衡”的少女，不过是他幻想出的人物。

萧建安明白，当初若不是他亲手把萧起送进网戒中心，萧起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这孩子本该有最不凡的人生……

客厅内，萧起还在神经质地不停念叨：“你有见过衡妹吗……刚跟我领完证，跑了……如果你见到她，告诉她，我很想她……”

萧建安痛苦地捶了捶脑袋。

***

相亲的事，萧起不确定有没有蒙混过关。

但今晚的演技，他给自己打九十分。

萧起洗完澡，一头栽进床铺里，趴着一动不动。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在被子上蹭了蹭脸，偏过头，露出一只眼睛，目光有些氤氲，如同寒星落在潭水里。

萧起的视线往床头柜瞟，瞟了一眼又收回，收回了又开始往那处瞟。

就这样往复几次后，萧起终于撑起身，拉开抽屉，从最底下翻出两个红本本。

封皮上赫然是“结婚证”三个大字。

翻开其中一本，可见一张红底的照片。

少年萧起占据照片右半边，穿白衬衫，帅气阳光，笑容灿烂，脑袋往左侧微倾，仿佛正在跟谁合照。

然而照片的左半边，空空如也，只有红色的底。

这是一张十分诡异的照片。

更准确地说，是一张结婚照。

萧起伸手捞起桌上的烟盒，从里面叼出一根烟咬在嘴里，左右看看，却找不到打火机。

他懒得动，便顺手在枕头下摸出一张符。

萧起用双指夹着符往上一甩，符纸立起来的刹那，顶端窜出火焰。

萧起借着火点燃了烟。

他在青烟中微微眯起眼，继续看结婚证。

持证人是萧起的名字，信息都挺齐全。

下方配偶那一块儿，却只孤零零地印着两个字——昼衡。

至于性别，国籍，出生年月，身份证，全是空白，就跟结婚照左半边一样，白得不能再白。

登记日期显示为九年前的十二月。

那天是圣诞节。

萧起正盯着红本本发呆时，手机突然响了。

他捞起来一看，来电显示为“孙小圆”。

“喂？师兄。”萧起用肩膀夹住电话，把结婚证放回抽屉里。

电话那边的人笑声爽朗，有些大舌头，道：“师弟，我打电话来想问问，我这边有个客户，要求做场法事，你能不能替我这一次？我下个月要去外地，忙得很，抽不开身。”

下个月高考结束了，萧起刚好放暑假，有大把时间。

萧起问：“什么道场？”

“度亡。”孙小圆道，“可能要招魂，反正科仪流程你都会，到时候再跟客户交流好了。”

萧起第一反应：“有白事？”

“也不是……哎呀，怎么说……”孙小圆忽然变得有些吞吐：“这次有点特殊……”

萧起往后靠在床头上，没当回事：“多特殊？”

孙小圆：“是植物人。”

萧起又坐了起来，闻所未闻：“……什么？”

“瘫了九年的植物人。”孙小圆道，“客户说把魂招回来，你能行吧？”

萧起：“……”

能行个鬼。

如果招魂有用，要医学奇迹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