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用下颚朝站在树萌下的两个人示意着。

那两人也是一副担心竹村和木下会挤到他们前面去似的目光,朝他们俩望着。

“但是我们……”

木下傲慢地想要取出警察证件,竹村急忙按住了他的手。

“对不起,我们没有看见。那么,我们也去等着吧。这里好像很兴旺啊!算卦真的有那么准吗?我们的卦……”

“是啊!算得很准的。嘿!你们是第一次来吧。”

“是啊!是第一次。你是大阪来的吧?”

“不是。是从泉大津来的。今天这里还算空闲。上次有大约十来个人等着,而且还等了很长时间,半途中就停止了。”

“停止……”

“是啊!那天巫女好像不高兴了,尽管还有几个人等着,但她不愿意再算了。从那时起,大家就开始排队挨次序。刚才我很不礼貌,就是因为以前曾经有过那样的事。请你们不要见怪。”

“难怪,现在我们知道了。我们才应该向你道歉呢。”

竹村拉着木下的手离开那里,走到空地的角落里。

“我们只好在这里等着了。倘若将巫女惹火了,那些人就太可怜了。”

竹村平息着木下的火气,拉着木下走进洋槐树的树荫里。

紧前面流淌着一条小溪,带来一丝凉快的感觉。

不料,竹村“哎哟”一声蹲下了。他在脚边的地面上发现一个罕见的景象。

这里在溪水上涨时也许正好是河底,地表上的土壤基本接近沙地。那里有一只蚁狮,开着研钵状的口。

“喂!你快来看看。”

竹村朝木下喊道。

“这是什么?”

“是蚁狮啊!是蛟蜻蛉的幼虫。”

“嘿!这就是蚁狮?”

木下好像是第一次看见,兴趣十足地观察着。接着,他提起一只正在附近爬着的蚂蚁,扔进研钵状里,不幸的蚂蚁拼命地沿着斜坡往上爬着。每次都因细沙崩落而掉落在研钵状的底部。

于是,木下据起地面上的泥沙,研钵体的底部出现一个丑陋的黑色生物。呀!出来了——正这么感觉,紧接着一瞬间,蚂蚁不见了踪影。是被蚁狮吃掉了。

“真是个奇怪的家伙啊!”

木下将手中的泥沙放在地上,蹙着眉斜视着蚁狮,冷不防抬起脚,将脚后根用力踩在研钵状里。

“喂!不要大发淫威!”

“算了吧!我是砸下正义的铁锤。”

“什么才是正义?你这是弱肉强食。”

“但是,警察在干的,不就是同样的事吗?”

“嘿!”

竹村体会到木下的话有一定的道理,便也产生了兴趣。

长期吃“警察”这碗饭,就会深谙国家体制方面的、弱肉强食的理论,有时连考虑问题的思路都会游离普通的人。

正因为如此,竹村常常戒律着自己:对方即便是涉嫌者,也应该体会对方的痛苦,将心比心。

在同僚中,有人批评竹村的那种想法是“天真”。他们认为,只要是当警察的,当然应该最大限度地利用国家的权力,严禁对调查对象持同情的态度。

这可以说是一种职业上的不同见解吧。竹村压根儿就不想去指责这种批评。这两种见解,表示着两种不同的人生观。选择什么样的道路,这已是一个人格的问题。各种不同的做法,有着各种不同的长处,也有着各种不同的短处。

竹村心想,木下现在就处在这两条道路的岔道口。在体会行使国家权力的快感和感受弱者痛苦这一两难的选择中,他也许会产生迷惘。

竹村和木下足足等了一个半小时才最后轮到。在他们的后面又来了两对客人。前面一对女客也许是遭遇什么不幸才来算卦的,离去时用手绢不停地抹着眼泪。

走进房门口,便是农家式样的土间。眼睛许久才总算习惯了里面的黑暗。竹村在换鞋的地方绊倒,重重地弄疼了胫骨。

“请进。”

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