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厅的位置远离中心,光线昏暗,彭岷则看不见人流鱼贯而出时他们的表情。他等了片刻,不见魏子虚出来,于是他拧开门把手进去找。

身后的音乐劲爆嘈杂,人群冷漠,他在等一个不一定会赴约的人。恍惚间,彭岷则以为自己已经回到外界,站在俱乐部门口等魏子虚。午夜的街道,刚下过雨,地面倒映出斑驳光点。空气中有汽车尾气和廉价啤酒的气味,他盯着街道尽头,魏子虚始终没有出现。魏子虚的所有行为他都不甚理解,可他已经开始沦陷,明明是个礼貌温顺的男人,却擅长调制烈酒。浅尝一口,甘甜过后是噬心灼热,暧昧中透出危险。

那烈酒令人成瘾,他无法抗拒。

魏子虚正在把魔方碎片倒入垃圾桶。听见有人回来,他转过头,看着彭岷则,笑得有些遗憾。

“真可惜,我还挺喜欢这个魔方的。”

骆合在露台中央。

他面无表情。魏子虚出现在大厅后,他便盯着魏子虚,只是视线也不锐利,轻飘飘的,没有力度。他的眼睛里一直有红血丝,眼神败落下来之后,尽显疲态。他有多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清醒时的谎言,睡梦中的火光。他本来无意伤害谁,是他的自以为是,最后又折磨到他自己头上。

【教授,很荣幸能主持你的deaththeater。】

骆合点点头,平静地回了一句“谢谢。”

【你不害怕吗?】

骆合说:“没什么可怕的。”

如果他曾犯下重罪,撒过大谎,被人戳穿之后当然会害怕。可是他并不是狼,从没有隐瞒过什么,他何罪之有?director没资格审判他,底下那些人没资格怀疑他,所有描述他罪行的审判词,都狗屁不通。如果他只是被一个人诬陷,他当然会愤怒。可是那个人轻而易举挑起了所有人的反叛,他一瞬间站在了世界的对立面。整个过程荒诞地像一出戏剧。而骆合现在出戏了,他冷眼旁观所有人的滑稽表演。

无论这场表演编排地多么悲情,都无法令他动容了。

他甚至觉得无聊透顶。

手脚的束缚带解开,手腕脚踝传来剧痛。骆合低头去看,原来是从露台边角处射出的导线贯穿了他的身体。导线收紧,他被吊起来,两臂张开,双脚并拢。

好一副殉道者的姿态。

director的黑色幽默起作用了,骆合忍不住笑起来。原来有人比他更擅长讲冷笑话。

疼痛是持续性的,不过骆合的注意力不在那里。他在等待一场长眠。再没有任何人会来打扰他。

【但是你敢说,祁涵的死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骆合突然被无数匿名人士投诉。

学校管理层也找到他,怀疑他的个人作风问题,问他是不是跟自己的学生有染。骆合不明所以,上网一查才知道,几天前“七日菡萏”发过一条微博:“教授也太没有人情味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