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魏子虚推门出来。

大厅里吊灯亮着,熄了中间最明亮那一盏,周围一圈加起来光芒也比不过,半明半暗的。魏子虚准备下楼,不经意间往走廊尽头看了一眼。尽头窗户朝南,木质窗棂,平时是打不开的,纯为采光设计。今夜有惨淡月光,使得灯光照不到的窗下格外显眼。

魏子虚脚下不稳,急急向后迈去。因为他隐约看到个人影靠在窗下,背影若隐若现。他的脚后跟碰到墙,发出一声闷响,引得那人回过头,看着魏子虚。

他这一回头,周身总算有了些色彩,像个活人了。魏子虚重重喘一口气,捂着心口,“骆教授,干嘛悄没声息地站在那,吓我一跳,我还以为......”

“你还以为什么?”骆合问。

魏子虚看起来真是吓得不轻,深呼吸了几次才答上骆合的话,“我还以为,躺在地下那几位,心有不甘,想回来看看。”

“呵......”骆合侧过身来,右手肘搁在窗台上,“你不是引渡他们去天堂了吗,怎么还会回来。”

这个距离跟骆合喊话有些累,而且中间还隔着流井的房间。魏子虚笑了笑,向骆合走过去:“地狱,炼狱,天堂,每一界各有九层,层层延伸。我只能将他们引去地狱最上层的审判所,之后他们沦为囚徒,或是跟随圣人去往光明,就不是我能左右的了。骆教授,在一个陌生的中等城市都会迷路,天堂的岔路更多,孤单的灵魂最容易迷失。”

说话间,魏子虚已经来到骆合身旁,能听见他从鼻子里发出的轻笑,表示不能接受魏子虚的传教。

魏子虚也不在意,话锋一转:“这么晚了,骆教授在这里做什么呢?”

骆合:“看了部电影,有些感触,想出来走走。”

魏子虚:“哦?什么电影,又让骆教授想到了什么?”

骆合不再看他,转过身,两只胳膊交叠,倚靠上窗台。月光倾泻在他脸上,被刻板的窗棂阴影分割,他侧脸轮廓分明,苍白而冷峻。

“狼的强大,并不都是真实的。”

“是啊。”魏子虚眼角含笑,与骆合并肩站立,“尤其是落单的狼,别说捕猎,看见草食动物都要赶紧逃跑。因为弱小的草食动物,总是成群结队。”

骆合嘴角貌似动了动:“那么落单的狼,只能选在猎物入睡时行动。现在凌晨两点,正是睡眠最沉的时候。”

“哦,这样。”魏子虚笑着问他,“那么骆教授在这里蹲到狼了吗?”

骆合语气平淡:“没有蹲到狼,却蹲到你了。”

“那真是抱歉,扫了骆教授的兴致。”魏子虚伸个懒腰,也学骆合的姿势,舒舒服服靠在窗台上看月亮,“我知道骆教授相信我不是狼,才会和我说这些话。不然,深夜和狼独处,还说一些引起他戒心的话,那个聪明的骆教授才不会这么傻。骆教授,你是对我的事有疑问吗?直接问我就可以了。”

“不是有疑问,是从来就没有想出过解答。”骆合说,“魏子虚,你这个人太矛盾了。你信上帝,又喜欢尼采。你第一天惊慌成那样,现在却能这么冷静。我和你接触的越多,越看不懂你。你让我觉得很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