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泄累了，失去全部力气，斯特兰奇也问过：

“为什么？”

为什么要帮他？

“因为你救过我的命？”万人迷超级英雄吹吹女孩递来的红茶，喝了一口，擦擦自己被沾湿的可爱小胡子：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钢铁侠帮人需要理由？”

那女孩自己也坐下，他现在知道她的名字叫凯罗尔，她说：

“因为想让你欠我们人情？”

斯特兰奇把头偏开，声音虚弱：

“我？我还有什么价值，值得你们需要我的人情。”

他没看见那两人对视，不置可否。

一个月后，斯特兰奇伤势痊愈出院，不得不承认，他必须感谢钢铁侠的帮助，否则一向月光、赚多少花多少的自己怕不能再回到顶层豪华公寓。

可他的痛苦丝毫没有减轻，双手的颤抖令他必须放弃外科医生的职业——复健没有用，心理医生也不起作用——他蜗居在公寓里，心里反复回想那句‘神经受损程度不至于让他的手颤抖得如此厉害’，也就是说，他是因为PTSD才颤抖不止。

斯特兰奇一脚踢在博古架上，昂贵的藏品碎了一地。

去TM的受损，去TM的PTSD！

就算没有什么PTSD，应激障碍，就算只有轻微颤抖，他依旧要告别手术台——在此之前，手术台上挥洒才华，是史蒂芬·斯特兰奇的快乐，是他人生的全部。

高大的男人慢慢蹲下来，对着一地碎片，双手颤抖、几乎无法掩面，他哭得像个孩子。

门锁响。

斯特兰奇知道那是谁——自从他企图自杀被抢救后，楼下的凯罗尔拿到了他的钥匙——以防哪天他被发现泡在一浴缸血里。

可悲的没多少眼泪，大概眼泪之前已流干了吧。

那人脚步很轻，一步一步走来，他嗓音嘶哑：

“...别管我，”

她不听。

斯特兰奇狼狈、仓惶，抗拒从伤痕遍布的指缝流出：

“别管我！我说...让我一个人。”

他听到对方停下。

就这样，别管他，让他一个人待着，毁掉，在绝望里爬不出来，像个垃圾，失去生活全部意义。

但那道已逐渐熟悉的声音突然说：

“不。”

然后是一个轻柔、温暖而坚定的拥抱，他被抱住，他沉重的头被扶住、靠在她单薄的肩膀上，他脏乱的脸涕泗横流，被贴在她绵柔、无香的衣领边；

一双手轻轻在他背后拍着，似母亲安慰孩童，似军人安慰战友。

雪崩般的酸涩将他的泪腺冲垮。

凯罗尔感受脆弱的男人在她臂弯里颤抖着，抽噎得上气不接下气，他的质问充满痛苦：

“...疼。”

“为什么如此痛苦。”

Whysomuchpain？

一样的研究，虹膜异色症的眼睛从油腻混乱的发丝间抬起，质问她：为什么这么痛？为什么？

她没办法承受那痛苦，她痛恨自己不是一个容器、或什么别的，不能盛下心碎的雪崩或眼泪的瀑布。

“我不知道。”

人类的痛苦与欢愉，总是毫不相通，当她在厨房前重新、认真地、第一次看到未来，看到婚礼、活埋与枪击后他倒下的身体，看到东风、坠落、痛苦，她的眼泪也如此时怀抱中人，向下坠落，

安静地砸进洗碗池里。

“...生命总是充满痛苦，”

他们各自沉溺在自己的痛苦中，尽管他们蹲着，正拥抱彼此；但他们的痛苦并不相通。

【有人曾对约翰说，他不是应激创伤，他怀念战争。而你从未畏惧痛苦、孤独和心碎，相反，你怀念它。

他是对的。】

“所以我们才需要时间去认清这一切...”

尾音消逝在空气中。

That'swhyweneedtimetoknowi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