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在1942年的春天--战争好像变成了遥远而虚幻的事,但在他的桌子上依然摆着一张应征入伍的通知。再过几天,雷佛瑞特就要关闭他的郊区工作室了,也不知道他是否还能回来--当他真能回来的时候,是否还能够拿起那儿的钢笔、画笔和刻刀。这也是他向纽约州北部的森林和小河告别的时候了。在希特勒的欧洲,没有假蝇鱼竿,没有在乡间的长途跋涉。没有奥特塞利克谷那样可以垂钓的鳟鱼小溪。

曼恩小溪--在以前的地质学测量地图上是这么标注的--流淌在德鲁伊特的东南部。一座在马车时代就已经存在的古老的石桥横跨在人迹罕至的乡间公路上,雷佛瑞特开着他的那辆”福特”,很轻松地便跨过了石桥,他把车停在了路肩上。他取出鱼竿和其它钓鱼装备,把小酒瓶装在口袋里,腰上别了一只长柄的平底铁锅。他要往下游走几英里。中午过后,他就可以吃到新鲜的鳟鱼了,说不定还有牛蛙腿呢。

这是一条非常清亮的小溪,但不太容易钓鱼,因为岸边的斜坡上长满了浓密的灌木丛,伸展开来的灌木丛挡住了人的视线,让人很难看到开阔的水面。但当看到冒失的鳟鱼跳出水面吃他的假蝇时,雷佛瑞特的兴致高涨起来。

从桥那里顺流而下,刚开始时曼恩小溪流域是一片相当开阔的牧场,但刚走过半英里,小溪流域的土地就被废弃了,上面长满了再生的常绿植物和低矮的野果树。再往下走一英里,低矮的树木汇入了不曾被砍伐的、茂密的森林。他知道,这片土地在多年前就被州政府收回了。

沿着小溪一路下来,雷佛瑞特注意到了从前的一段铁路路基。没有残留的铁轨和枕木,只有路基,上面长满了高大的树木。身为艺术家,雷佛瑞特很高兴自己能看到横跨在小溪上的、如此漂亮的、用石头垒成的涵洞。在他看来,这似乎有点怪异,这条已经被遗忘的铁路一直贯穿了前面的一片荒野。

他能想象出一个带着圆锥形烟突的、烧木柴的旧机车头,冒着蒸汽,拖着两、三节木材拖车在山谷中穿行的情形。他认定这应该是从前的”奥斯威戈中部地区铁路线”的一段支线,在19世纪70年代的时候很突然地就被废弃了。雷佛瑞特还记得很清楚,他是从他祖父给他讲的一个故事里知道这件事的。祖父告诉他,1871年,他在度蜜月的时候,曾坐这条线从奥特塞利克去德鲁伊特。火车在爬克拉姆山的陡坡时显得非常吃力,他干脆就下了车,在火车旁边步行。大概就是那个陡坡使这条铁路废弃了。

当他无意中看见一面石墙上有一窄条木板,木板上还钉着几条树枝时,他隐约觉得那也许是在告诉路人,”请勿入内。”奇怪的是,虽然那条风化的木板已经看不出有什么特征了,但那些钉子似乎都很新。雷佛瑞特开始并没有在意,但没走多远,他又看到了同样的情况。然后,又是一个。

他搔着他的长下巴颏上的胡茬。搞不懂这是为什么。是一个恶作剧吗?但针对的是谁呢?是小孩子的游戏吗?不对,那些布置实在是太复杂了。从艺术的角度讲,雷佛瑞特很欣赏那些巧夺天工的造型--那些计算精确的角度和长度,那些错综复杂、令人完全无法解释、甚至于令人抓狂的设计。它们带给人的是某种很特别的、不舒服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