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翘着腿坐在细细的栏杆上，像是没有重量一般，用那一根栏杆支撑着身体，怔怔地看着夜色下映满灯火的水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古走过去的时候，听到她说：“真的一模一样呢。”

大古问什么一模一样，接着他便看见卡蜜拉转过脸，少女的眼睛通红，泪水溢出眼角划过脸颊。

“现在，和三千万年前露露耶毁灭的时候，一模一样啊，大古。”

“……”

“你不是想知道三千万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吗？我可以告诉你。”卡蜜拉深吸一口气说，“毁灭露露耶文明的不全是齐杰拉，还有我。”

这也是后来她想起关于莉提亚的记忆时才注意到的事情，是她一直刻意避免回忆的，痛彻心扉的过去。

重伤的莉提亚从宇宙来到地球，借用了已经死去的名为卡蜜拉的女孩的身体，原本的意识沉睡着修养，然而死而复生的女孩却吸引了觊觎的目光，基里艾洛德人在她身体内发现了属于光之国的力量，于是利用实验将黑暗本源植入了女孩体内将她变成了移动的不定时炸/弹。

后来光之巨人来到地球赶走了基里艾洛德人，人类步入了新的文明历程，将奥特曼奉为新的神明。

那些一次次袭击露露耶的怪兽，那些开遍大地的毁灭之花，就连深海里的怪物，在女孩本人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把她当成了一块蛋糕，谁都想来啃一口，得到足以支配整个星球的黑暗力量。

如果不是巨人中的某人一直将她牢牢护着，甚至最后不惜以生命的代价将黑暗本源从她身体里拔除，恐怕她早就要么成为这个试验品炸/弹和星球一起被炸飞，要么就是成为了某个怪兽的食物。

然而一无所知的少女，满腔热血一意孤行，想要从罪恶之花手中拯救人类，然而不仅人类不领情，甚至那些花本身……都是被她身体里的黑暗本源间接地吸引而绽放的。

断断续续说完的这些事情，就像是把昔日好不容易勉强长好的伤疤再次揭开，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大古，奥特曼不能干涉人类的选择，”卡蜜拉哽咽道，“我曾违背过这个原则，我也曾一厢情愿地以为自己能拯救人类，我也想弥补这些我曾经直接或者间接因为黑暗本源带来的苦难，可到头来……我终究不是人类啊……”

“但是卡蜜拉不是说过吗？你说过的，我和大祭司不一样，我既是光，也是人类。”

“卡蜜拉，奥特曼是光，不能干涉人类的选择，但是我和你们，和大祭司不一样，在成为迪迦奥特曼之前，我是人类。”青年沉默良久，然后扶着少女的肩膀认真道，“所以，我会去做我认为对的事情，三千万年前卡蜜拉没有做到的事情，现在我会去做到。”

他对着哭泣的少女挤出一个笑容，然后拿出了火花棱镜。

“……大祭司，这就是你当初会选择大古的原因吗？”

看着义无反顾地朝着齐杰拉飞去的身影，卡蜜拉下意识地问道。

然而已经没有人能回答她了。

三千万年前她也曾这么一厢情愿，义无反顾地想要去帮助人类，可最后得到的只有死亡和谩骂，那时她是站在卡蜜拉的立场上，她也想过如果自己当时还是莉提亚的话，到底是会站在奥特战士不干涉的立场上，还是即使遭受谩骂，还是要拯救人类呢？

她不知道。

所以她想去看看，看看三千万年后的现在，如果大古站在和她当初同样的处境，他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

神不会干涉人类的选择，能做出选择的只有人类自身。

这一刻，明明是以人类之姿的立场，站在那里的迪迦却像是神一样。

但他此时却是在齐杰拉花粉下唯一清醒的人类，是为了拯救人类存在的——只要人类需要他。

卡蜜拉的想法一直都很悲观，她不认为人类这种生物，相比于三千万年前会有什么进步，这种弱小却又在某些时候奇怪地顽强的生物是宇宙中令人费解的存在。

“大古，你只要放光线就能打败这个东西，为什么不用光线？”

站在为齐杰拉加油呐喊助威的人群中，卡蜜拉不解地问道。

如果三千万年前，当时她要是会光线技能的话，也不至于把战斗僵持那么久。

这样的话，传到了卡蜜拉的耳朵里。

如果人类无法做出选择，他就会以人类的姿态，空手战斗，与欲/望抗争，直到战斗到最后一秒，直到死去。

身为人类吗……

卡蜜拉下意识地抬起手摸向自己心脏的地方。

她的这具身体也快到了极限，如果莉提亚的能量继续恢复，迟早这具身体就再也容不下她，现在这层肌肉下的心脏跳动已经很微弱了，即使很微弱，却也在顽强地跳动着，告诉她她曾经也一无所知地以人类的姿态活过。

人类啊，究竟应该是什么样的呢？

或许她至始至终都没有搞明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