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她不是什么妖精的话,大概只会觉得这衣服许是那些伺候她的姑娘帮她换的,然而寝衣上的气息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他并未假借他人之手。

她的一切,都是他亲力亲为。

苏小淮腾的一下红了耳根。

明明以前,她从未因为这些事情害羞过。

苏小淮蹑手蹑脚地起了身,担心他着凉,遂左顾右盼了一番,终于在一旁找到了毯子。

她拿着薄毯走到他身前,弯腰下去正要替他盖上,他猛地睁开眼睛,伸手攥紧了她的手腕。

“嘶——”她吃痛,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垂眸望他,正张口要嗔他,只见他冷冽戒备的目光突地软化下来,变作了全然的懵懂。无防备、无所知,像一只初生的小兽,在她的面前卸下了所有的铠甲。

他就这么怔怔地望着她,看上去有几分呆傻。

被他这般直勾勾地不加掩饰地望着,她只觉脖间颊边的热度在不断地往上爬。

等了他片刻,却依旧不见他有什么反应,苏小淮弯得腰酸,遂别开眼,不自然地道:“……阿斋?”

柳敬斋僵了一下。

他分不太清楚,眼前的这个人,到底是自己的幻想,还是他期望已久的现实。

如果是前者,他不敢答话。

因为他深深记着,那在梦里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时,自己的无能为力。他太难梦到她,等待的时间越长,她的模样便越是模糊,像是一碰就散的薄雾。

如果是后者、如果是后者——

“阿斋?”

苏小淮委实弓着不舒服,索性在他身边坐了下来,轻轻挣了一下手腕,他的手掌没有再用力,却像枷锁一般坚硬,不允许她离开半寸。

对上他那双执着又纯粹的眸眼,她心头一紧,遂不再动,只轻轻笑开道:“对不住,阿斋……我好像睡得太久了些。”

柳敬斋狠狠怔住。透着二人薄薄的衣料,她体肤的温热传到了他的身上,一点点扩散、燃烧,如火燎原。

他嗅到了她身上的香气,他突地想起她下午曾醒过的事情。

原来,这不是梦。

“我、我,”他大醒,却又不知能跟她说些什么,支吾了两句,又见自己的手握在她纤细的手腕上。他一颤,忙松开手,别开了脑袋。他的嗓音哑得醉人,“……对不住。”

苏小淮只觉耳根被撩得发痒,教她恨不得能抬手去揉搓。

柳敬斋目光稍有游移,却又似是在惊怕些什么,下意识将视线定回到了她的身上。

他张口想唤她,但停住了,舌尖像是被什么灼伤了似的。

六年来,他唤过她无数次“伊妹”,却在真正面对她的这一刹那,他什么都叫不出来。

而“嫂子”二字,他却无论如何都不想再唤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