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景诚眉头一蹙,厉声道:“备马!”说罢,他匆忙起身着衣,抬步往外去。

近来一些时候,大人的身体愈发不如往日,隐有崩逝之兆,想来便是今日……

他眸眼稍暗,有了几分哀凄。

裴景诚一路入得宫去,得诏令进了寝殿,他见到了殿外杵着抹泪的太子。他不再看,迈步入殿,浓郁的药气灌了人满鼻。

皇帝见裴景诚来了,脸上有了笑意。人上了年纪之后,笑容都不免变得和蔼可亲不少。他抬手,慈祥地招道:“阿诚,过来。”

他已经很久没有被这般唤过了。自大人登基以来。

裴景诚依言上前去。

皇帝打量了他片刻,突然问道:“阿诚,朕将皇位传与太子,你——可有不甘?”

裴景诚一怔,立即明悟过来。

大人一直膝下无子,纵是门外的太子,也只是大人从亲族中挑选着过继过来的孩子。他知道,大人向来视他如己出,朝中也有不少流言蜚语,只道裴相或会承皇位……

他心里,其实拎得很清楚——大人从未想过要他继承皇位,所以大人眼下这一问,想来是怕将来他与太子兄弟阋墙,遂才想借此摸清他的想法罢。

这倒也无所谓。

毕竟,他志不在此。

他的志向,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就结束了。

他躬身回道:“陛下,臣从未想过。”

皇帝闻言看了他片刻,慢慢颔首,似是安了心,再道:“阿诚,朕要走了……你如太子长兄,从今以后,太子便托付给你了。”

裴景诚听到这话,心头一紧,忍不住有了几分感伤。他颔首,郑重道:“臣遵旨。”

“你这孩子……”皇帝突地笑出声来,嗓音嘶哑,“都这么大把年纪了,还是不给朕省心……朕本想着,能在去之前给你办一场婚宴,眼下看来,倒是不能了……”

裴景诚愣了一下,神思微恍,没有说话。

皇帝见他默然不语,叹道:“也罢。你这般情意,你发妻倒也应得,她与你一样,傻得不相上下……”

裴景诚闻言像是被雷劈了一下。

发妻?情意?

他讷然,惶惶不知缘由,只得木木地问:“陛下……为何如此说?”

“阿诚……”皇帝叹息了一气,“你可知,朕为何会护你高位么?”

“是陛下大恩。”他答。对这个答案,他从未有过疑议。

“不。朕之所以护你,一是因为你当得起,二是——咳咳咳……”皇帝咳嗽起来,但觉有几分力不从心。

“陛下?”裴景诚拧眉,欲要招一旁的太医上前。

皇帝大无畏地摆摆手,像唠嗑一般,闲闲地与裴景诚道:“二呢,是你发妻与朕做了个买卖,朕倒是一直没能告诉你……朕还记着呢,她说要朕在位一日,便保你平步青云,一生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