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胸口大幅度地起伏了一下,长舒了一口气,他有些忧心忡忡。

那个电话是赵栩打来的。

情况特殊。

基地里每一个人都收到了赵栩发来的邮件,但是下达了指令,等待时机,不要轻举妄动。

正因为年关将至,不法分子瞄准时机钻空子,犯罪事件在这一时间段激增。基地的工作人员连自己的分内工作都忙不过来,遑论去相信一个从来没有被基地完全认可的同事的一面之词。

张处长让大家放宽心,承诺这件事交给他来办,他会联系国安总部,案件牵扯的信息过多,势力过大,他需要得到总部的指令。

这确实是实话。

不过,他拟好的报告一直封在电脑里没有发出去,他也没有任何立刻向总部报告的意思。

这一天,是难得的好天气。乌云遮盖下的天穹罕见得蔚蓝,偶有流云拂过,仅仅看天空的话,会让人恍惚觉得这是夏季。

张处长驾车进入市郊环路,他习惯了最后离开基地,因为这样的话,就没有基地同行的人看见他驾车究竟去往哪个方向。

他没有回家。

他不爱回家,因为家里只有他一个人。相比之下,他现在要去的地方才更像是一个家。

——公墓。

他从车厢里拿出两束花,那是清晨买的,现在已是黄昏,有的花叶已经有了枯萎的迹象。

他步伐沉重,神情不再是在基地里那样一贯和蔼慈祥,而是眉心不断抽搐着,在暮色的鸦唳声中悲痛欲绝。

纵然有翠竹环绕沙沙作响,时有飞鸟扑棱羽翅,尽一切让这个凝重的地方多出几分生机,但在暮色时分,又或是心理因素的影响,公墓始终笼罩着阴森可怖的氛围。

因为这一点,此刻只有张处长一个人,他来到两个相邻的墓碑前,把洁白的花束分别放到了它们面前。

墓碑上各有一张照片。左边那张是一个笑容温柔慈爱的中年女性,颊边的酒窝让她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而右边那张则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和张处长一样是单眼皮小眼睛,笑起来时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即便如此,也掩盖不住年轻人的挺拔和帅气。

张处长看着两张照片良久,突然毫无征兆地蹙紧眉头,像是一根紧绷的弦终于断掉,他扶着年轻人的墓碑,颤颤巍巍地哭了起来。

“我对不起你们……我对不起你们……”

墓碑上一个是他的妻子,一个是他的儿子。基地里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因为他的儿子曾经也是基地中他最得力的一份子。然而,六年前,这个本有一片大好前途的年轻人在参与围剿一起特大团伙贩毒诈骗案时牺牲了,尸体都没有找到。他体质虚弱的母亲听到这个消息也终日郁郁寡欢,半年后也去世了。

那件案子震惊了国安总部,但主要凶犯至今仍然在逃。

而他,正是那起案件的负责人。

暮色渐深,老人不再克制情绪,跪在两块碑前痛哭流涕,年迈的身体在冬日晚风中裹着热泪,抖成了一个筛子。

忽然有人在背后叫他:“张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