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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三问(2 / 2)

作品:《盛门

“你兄长早就到了成婚的年纪,现下又入了崔氏族学,还有个将要做王妃的妹子,旁人瞧上他也不奇怪——这毕竟比直接给你们塞个继母体面。”陆玄笑着言罢,忖了忖,说道,“此事你让我先想想。第三问又是什么?”

“第三……”她迟疑了片刻,方问道,“先生信命否?”

这又是哪跟哪儿?陆玄微怔,旋即好笑地反问她道:“那陶大姑娘信命否?”

陶云蔚即摇了摇头,笑道:“先生不也说我爱铁头撞墙?我只是昨日忽做一梦,梦里似有个神仙道人指点说让我勿要与‘竹’相近,我思来想去,竟觉得像是在说先生这‘小竹苑’,所以今日特不怎么信邪地冒着风雨来试试。”

他听了,不以为然地轻笑一声:“这等梦境不过寻常,也值得你挂在心上来讨这一问——你尽管来试,我倒要瞧瞧你如何不能与我相近。”

陶云蔚一愣,心底忽地一阵七拱八翘,面上略不自在地犹作淡定道:“我说的是竹,不是你。”

“那就更没有什么了,”陆玄毫不在意地说道,“你若心有担忧,下回差人来说声,我们外头见就是。”

陶云蔚:“……”都说了重点不是你!

偏他对她的尴尬似毫无所觉,转头看了眼外间远山雨雾,颇有兴致地回眸与她笑道:“这场雨且得下一阵子,你也不急着走,我给你弹首曲子听吧?此曲我自前年开始作起,如今已完成一大半,就是还觉得欠了些,你帮我听听,或有所得。”

陶云蔚看着他眉目间神采,忽然间于心底隐隐生出一股遥遥慨叹之感:是了,他是天下第一名士,陆简之。

是世所倾慕,堪为士人襟袖的陆三先生。

这样意趣高雅、才高八斗方是他。那个赤足观雨,临水斫脍,耍着赖暗示要她送礼物的人,不过只是他闲时一面罢了。

她不知何故,开口时不自觉说道:“我……不擅品评这些,家中姐妹三个,独二娘有天分。”

陆玄闻言,看了她半晌,忽道:“你觉得你家二妹和宫中最好的乐师比起来,谁更有天分?”

陶云蔚一怔。

“你啊,说你不俗,却偏又时不时冒些俗气来。”他说到这里,浅浅一笑,“你可知前人大家写就《香谱》,还曾寻访钓鱼翁做序?身在此间,以山为炉,汝为清云,自可凝香。”

“人、事、物,端看得是否为余眼中之高山流水。”陆玄言于此处,微顿,朝她看去,“陶大姑娘可明白?”

陶云蔚凝眸与他静静相视,良久。

“好。”她忽而一笑,从容礼道,“那云蔚便洗耳恭听了。”

***

从暮苍山回来几天后,趁着一日闲暇,陶云蔚去了崔园探望陶曦月。

彼时陶曦月正在练习插花,见得自家长姐进来,即唤了对方道:“阿姐稍待,我快要插完了。”

陶云蔚笑着看了眼立在她旁边的邓嬷嬷,说道:“不急,你先做好嬷嬷给的功课。”言罢,示意杏儿将手中食盒递给了柳芽,“也给嬷嬷分一碟去。”

邓嬷嬷闻言,即道:“陶大姑娘不必客气。”

“哪里是客气,”陶云蔚含笑道,“我这不过是谢你肯费心提点我这笨妹子罢了,嬷嬷不要与我客气才是,不过是我亲手做的些曦月爱吃的糕点,不值什么钱。”

邓嬷嬷又推了两句,这才笑着受下。

又过了半盏茶工夫,陶曦月那边收了尾,便唤嬷嬷去看,邓嬷嬷瞧了只夸她有悟性又沉得住气,随后便识趣地寻机带人退了下去,留了她们姐妹在屋内说话。

陶云蔚示意了杏儿一眼,后者即会意地站在了虚掩的门边。

“那日我接到你传回家的信,第二天便择机去了暮苍山。”陶云蔚对陶曦月说道,“我同陆三先生谈过之后,觉得崔少卿那犯煞之说十有八九另有猫腻。”

陶曦月讶道:“长姐如何知道?莫不是直接问的陆三先生?”事关崔元瑜私事,陆简之应该不可能直接告知,况以她所见这位陆三先生的城府远深于她们,也不知长姐这么一探问,他会不会察觉到什么?

陶云蔚知她意思,说道:“你放心,他绝联想不到那里去,我只是借了个梦境去套他的话。”她说到这儿,忽轻轻一笑,“他陆简之要是个信鬼神命理的,我把头给他当凳坐——且不说这鬼神命理了,我看他对什么仙人老道的也没甚憧憬之心。”

陆玄虽总是一身常服道袍,又瞧着走的是个清静无为路线,外间也确实有传言他寄情山水,欲探登玉宇琼楼之路。但陶云蔚早就发现了:他似乎没有服食丹药的习惯。

这对真正沉迷修仙问道的人来说是非常罕见的。

光就她所知,就有不少名士有服用寒食散的习惯,更何况陆玄还是名士中的名士。

以她所见,他不仅活在“现世”,而且还活得相当清醒。

这样的他,又怎么可能给好友引荐什么道人测算气运?她说她做了那么个梦他还不以为然呢,也没见他说宁可信其有,要带她去祈个福。

“那,”陶曦月忖道,“莫非是崔家故意放出这种消息,想避开与什么人联姻么?”

“这个可能是有的,但我觉得不像。”陶云蔚道,“崔家若是自己要放风,那自己找人放就是了,何必要借陆简之的名头去拐个弯儿?就他那个随性的,肯不肯配合都未必,我要是崔太夫人,手下这么多能用的,也不是没有旁的人脉,自不会选这么个难琢磨又难驾驭的帮手。”

陶曦月琢磨了须臾,不由愕然:“阿姐……”她又压低了些声音,“你是怀疑这事是崔少卿请陆三先生帮忙的?”

“若是如此,”陶云蔚并未直言,只沉吟道,“那这件事应还别有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