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方旭嗤笑道,看着沈茂带着疤的脸,从左眉毛斜跨国鼻子到右腮边,啧啧…看起来真吓人,为难本老爷看了这么多年。不过若不是被嫡兄伤了脸,凭沈茂的才学也不会止步于秀才,只能给自己当师爷了。

“大荣可知我为何这么晚才下衙?”林方旭并未等沈茂回答便说“董府尊单独留我话家常呢,倒是关心起我参加春闱的侄子来,今年主考是董阁老学生,问我需不需要打招呼。还说到我远在西南当知县的堂哥,说西南匪患土司猖獗,要多注意安全。嗤!大荣你说他是真关心还是假关心呢。”

沈茂看着林方旭似笑非笑的脸,绞尽脑汁不知该如何破局。林方旭看他神色焦急,虽感动其真心相待,却不得不出言打破其幻想。

“董阁老一派多为南方人,董家万亩桑田所织丝绸,更是与海上牵扯颇多。孔阁老主张严处海上走私本就是针对董阁老一派,可惜董阁老尾巴处理的干净,只能查出点芝麻绿豆的小事。伤不了董阁老,怕是打算除掉董家年轻一辈的顶梁柱苏州知府董坤了,张生估计是孔阁老的人了。大荣啊,你今夜便离开吧,帮我带些东西交给大哥。”

沈茂脸色煞白,其实他又何尝不知此事已成定局,可还是忍不住问道:“老爷真到这个地步吗?或许可以说是夫人自作主张,老爷不知情呢。”

“夫妻一体,你这个理由太牵强,谁都不会信。既然按察使司已经人证物证俱全,明天我多半就会在牢里了,到时候孔派通过我牵扯到董府尊简直轻而易举,哼!不过董府尊也不见得无辜。只是不知道刘家每年走私得来的几十万两白银不知进了谁的口袋,想来不是这个董便是那个董了。孔阁老一系到底棋差一招,处心积虑的盘了这么一个套,最后说不定会被反咬一口。”

沈茂面露憎恨,咬牙切齿道:“老爷是说,董家早就知道孔党的算计,却还敢伸手拿钱,这是早就打算推老爷出去吗?”

林方旭面容平静,沉默良久,直到响起二更的梆子声,才开口道:“不早了,大荣赶紧走吧。”

沈茂披星戴月赶往金华,将书信交给了林方勤。第二日,林方勤便不顾劝阻,一早启程赶往苏州,半路上便听说,苏州同知林方旭海上走私,官差上门时,林府后院一片大火,在前院找到林府一家三口的尸体,以及一封血书。

血书为林方旭所写,大概意思是自己治家不严,其妻与民争利,违犯国法,儿子跋扈,自己愧对朝廷,愧对圣上,更无颜见列祖列宗。便毒杀了犯法的发妻,和儿子,自己也以死谢罪了。之后孔、董两派又是动作不断,二老爷夫妻以及刘家被判了抄家流放。林方勤带着小弟一家的遗体回了金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