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外人的热闹只觉烦闷,之后雀宫闱的侍女便少了一半。

冬日凛冽,白雪冰封。

直到春光复苏万物,桃花菲菲灼灼。

雀宫闱再也没有人了。

所有的侍女和仆人皆被陆清远遣散,小花想在他身边,但因沈孟庄生前遗愿,陆清远不愿强留。小花便去了暗境,一边寻找谷虚子,一边学习刺绣。

雀宫闱,成了陆清远的牢笼。

他曾经是这里的主人,豢养着心之所爱。

而如今,他成了这里唯一的雀鸟。

陆清远抱着酒坛,整日昏天黑地地酗酒。他曾经滴酒不沾,只愿溺于沈孟庄的芬芳中,在那股令他魂牵梦萦的杜若花香里,沉醉不知归路。

但如今,他只能将自己的身体和灵魂,泡在酒中,喝沈孟庄最喜欢的酒。

故山春,故山已是荒芜。

他的春天,他唯一的灼灼其华,名叫沈孟庄。

而今,也成了一盏故山春。

殿内充斥着一股呛鼻的酒香,仿佛在密不透风的四面墙中发酵。

陆清远脸颊通红,双眼为睁。脚边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空酒坛,举起手里的酒坛将最后一口一饮而尽,随后甩到一边。

日光从缝隙中钻进来,陆清远盯着稀稀疏疏的曦光。扶着软塌撑起身子,磕磕绊绊地走到侧殿。

侧殿里的摆设一切如旧,断弦的古琴、焚香的炉鼎、整齐的软衾,都落满了灰尘。

陆清远摸索到障子旁,用力拉开木门。

强光倾斜而下,刺得陆清远睁不开眼。

夏日隐约蝉鸣,清风吹拂白云,一切都如往常一般。

他又是一个人了。

近来死印愈发难以控制,总在陆清远出神的时候,突然从脖间蔓延全身,强烈的刺痛和如同被巨蛇缠绕的窒息感,令他不得不从悲伤中挣扎着脱离。

恍惚间,像是不死不休般执着于要完成计划。

陆清远坐在案桌前,端看手里的传册。暗傀离开魔界寻找沈孟庄之魂已过了数年,身边再无近臣,他只能自己琢磨这些复杂的文字和图案。

正当陆清远凝神思索间,脖间突然传来一股刺痛。双手一抖,传册掉在地上。陆清远捂着脖子,压制着喉间的铁锈味。

与以往死印发作的疼痛不同,此刻脖颈处似是有无数条虫子在细细密密地啃咬,脖间的血脉里,也仿佛有千百条虫子在蠕动。

一鼓一鼓,忽上忽下。

而后从脖间蔓延全身,似乎在吸食他的血液。

这股诡异的剧痛愈来愈强烈,陆清远浑身无力,从座椅上跌下跪在地上。一只手掐着脖子,一只手抓着桌角。

那些虫子似乎在啃咬筋脉,若不在体内,只怕能听到肆无忌惮“咔哧咔哧”的声音。似恶魔在磨牙,似屠夫在磨刀。紧接着死印蔓延全身,陆清远看到手背甚至指尖,都被鲜红的印记缠绕,如赤蛇的蛇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