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深海里溺死的浮萍。

在这一刻,他绝望、崩溃,他活过来又彻底死去。他紧咬嘴唇,强忍眼里的泪,抬头看了看四周的雪,又低下来无声摇头。

他脚下酸软,往后退了几步,绊到一颗石子,整个人摔在地上。

挣扎了几下想爬起来,却浑身无力。他像是一个耄耋老人,瘫倒在地上,身下的冰雪浸湿了他的衣摆,刺骨的寒意冻僵了双腿。

他是一个脆弱的小孩,因为摔倒了就发脾气吵闹哭泣。他又是一个身有残缺的少年,因为肢体不全摔在地上而自卑无奈。

他胡乱扯着头发,华冠掉下来滚到雪地里。双唇颤抖,他颤颤巍巍地嘀咕嘟囔,谁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他是神志不清的疯子,疯癫、狼狈,赖在地上迟迟不愿起来。

他哽咽地啜泣,自言自语地嘀咕。他又哭又笑,笑了哭,哭了笑。

他突然瞥到雪地里沾满泥垢的金冠,像街边的乞丐看到了馒头,丧心病狂地爬过去捡起来。双手都在颤抖地捧着华冠,看了看洞穴,又抬头看了看天。

他含糊不清地嘟囔。

这个金冠,可以换到尸体吗?魂魄也行,或者头发?

他不要这个,他只要一具尸体,或者魂魄,不然一缕头发也行。

如果不够的话,他也有身体,有魂魄,有头发。

用他的来换行吗?

他捧着华冠,虔诚地祈祷,似乎在举行某种郑重的仪式。

他在雪地里坐了三天三夜。

直到暗傀来寻,发现了一个被冻僵的、枯萎的身躯。

大概过了十几日,却仿佛过了几百年、几千年之久。

陆清远缓缓睁开眼,堆积满眼的泪从眼角滴在枕巾上。

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所有应该有的悲痛、伤心、崩溃,似乎都在那三天里,在雪地里,被彻底冰封了。

他躺在床上,弯曲手臂,用手背轻蹭身旁的枕头。

冰凉、没有任何温度,如那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