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旧长身玉立,依旧温润如玉,仍是当年巍峨若玉山将倾、肃肃如松下风的儒雅模样,爽朗清举。

他是苍玄派的大弟子,此生不忘。

端看镜中人,沈孟庄眼神深邃,缓缓起身走向案桌。

拿起桌上的酒坛,蘸满一杯。

酒香馥郁,化作千千结,清酒不消浓愁。

沈孟庄拿起酒盏一饮而尽。

一盏故山春,今日断相思。

放下酒盏,沈孟庄走向案桌后。

指尖滑过安世剑,轻抚那赤色同心结剑穗。

转眼已过多年,剑鞘上都落了灰尘。

沈孟庄站在安世剑前,恍惚间,想起当年师尊赐剑。

当初他崭露头角,成为佼佼之星。轩丘对他寄予厚望,他一手栽培的大弟子,年少成名,傲视群英。

昔日赐剑时,轩丘问他志在何方?

春风得意的话语在耳边回响,字字句句,点点滴滴的语气,沈孟庄都记得格外清晰。

那年少年人意气风发,一袭白衣负剑,如临凡神祇。

少年壮志凌云,挥斥方遒。

“我所愿,山河无恙,四海升平。我所愿,大庇天下,死得其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故,此剑名——

安世。”

“小花。”

沈孟庄唤来小花,神色从容。

“麻烦你帮我叫一下小九好吗?让他去天夜坛。”

小九!

小花在心里大惊了一声,沈孟庄这么唤陆清远,两人一定是和好了!

“好!我这就去找尊上!”

小花兴高采烈地冲出去,这次一定没有搞错!

从雀宫闱到天夜坛。

一路上,乌云不曾消散,似乎还有一场大雨将至。

眺望远方,是无穷无尽的黑夜,是无休止的杀戮和血腥。

天际隐隐闪烁着异常的光,空气中漂浮着若有若无的雨丝。凉风吹拂衣摆,广袖盈风,发丝缠绕着发带在身后飞舞。

沈孟庄孤身走在路上,玉石铺地,满目萧索。

似乎每走一步,耳边都能听到绝望的、痛苦的哀嚎声、哭喊声,在求救、在抱怨、在诅咒、在唾骂。

抬头看着满目的黑,沈孟庄心情沉重,如身体一般的沉重。

若能以此残身为暗境驱散黑夜,也算死得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