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听琴心中提防着,等待少年怒气冲冲的抗拒。

重霜惊愕地瞪大眼睛,身体前倾,手搭上塌边。“厉师伯的药不管用,师尊又难受了是吗?”

他撸起左臂、右臂的袖子,手心冲上,双臂往路听琴身前一放。

“师尊现在感觉如何,想亲自动手,还是弟子自己来?”

路听琴讶异地看了看重霜,用手指划过少年结实的小臂。

重霜的皮肤在风吹日晒的练剑下,不算白皙细腻。小臂肌肉紧实,曲线并不夸张,显出健康而生机勃勃的力量。

重霜任由路听琴研究着,黝黑的眼睛溢满担忧和自责。

“闭眼。”路听琴一声叹息。

重霜听话地合上双眼。

路听琴从乾坤袋中拿出一个壶嘴成斜面的玉壶、一柄尖锐的匕首,和一条绣着桂花的抹额。

路听琴拾起抹额,当作眼带,覆上重霜抖动的眼睫。

“师尊,不用这样,可以直接……”重霜的声音有些发颤。

重霜感觉到路听琴帮他系好眼带,用从未有过的耐心,按摩他的小臂。他不敢置信,几乎要坐不住,滑落到凳子底下。

“别动。”路听琴的手指一点一点放松少年紧绷的肌肉。

路听琴察觉到重霜对自己的态度,正在从一个极端走到另一个极端,不知该如何处理。他只能用这种方式覆盖重霜对试验的回忆,告诉重霜,过往已去。

会好的,一切会变好的。

路听琴记着梦境中、以及今天清晨见过的,重霜眼中的光。

不论出自何种目的、又落得何种结局,客观上,前身将这孩子领回来,又让他破碎。

路听琴决意将破碎的重霜粘好,交还给叶忘归。

一旦交出,他在此世承载的执念,便少了大半。

路听琴期望叶忘归能给予重霜更多的东西。

教会重霜畅快地笑、无忧无惧地握紧手中的剑,给予重霜,前身及自己永远不能给出的,直率而明快的关爱。

路听琴拿起小刀,放置好接血的玉壶,稳准狠地割破重霜的小臂。

再之后,各自休憩,准备明日一早,奔赴无量山。

次日,寿西镇西南。

路听琴带着重霜,顺小道西行,寻找叶忘归提过的白骨入口。

一路上,林木渐疏,为数不多的树木仅剩焦黑的枯萎枝干,脚下泥土粘稠,仿佛渗有殷殷血迹。

小路绵延的尽头,一座巨大的骨骼,卧在焦黑枯枝交错的山谷中心,像是某种巨型鱼类的骨架,安静搁浅在光秃秃的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