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霜站在柳枝参差的暗影中,面庞滑过痛楚。

这几乎是入山后,路听琴和他说过的最长一段话。

“你到底想怎样,路听琴啊……师尊。”重霜的声音愈发动摇。

他心底不灭的、属于孩童时的崇敬,正激烈地催促他听从。多年的折磨中,辗转生成的憎恨,又在撕扯着他反抗,告诉他一切都是骗局。

“当条牲畜一样,任你宰割?师祖护着你,首座护着你,师伯护着你。你把我当傻子耍吗?”

“重霜,冷静。我不会做什么。”

至少暂时不会。路听琴额角有点疼。他会去琢磨有什么比抽血更好的替代方式。

“我很冷静。”重霜往后退了几步,孤零零站到水潭旁边,胸膛剧烈起伏。发红的眼睛瞪着路听琴。

“……真不会?”

路听琴拿出自己最大的,与人相处的耐心。低垂的眼帘抬起,坚持、平和地与重霜对视。

他缓缓,向重霜伸出一只手。

夜色昏沉,唯有他所在的地方,肤如凝脂,白得发光。

重霜瞪着眼睛,水滴一连串溢出眼眶,湿了一片脸颊。他吸了吸鼻子,才反应过来,抹也不抹,就这么一直掉着眼泪,直直凝视着路听琴。

不是吧,又哭?

路听琴犹豫着,要不要主动上前一步。

重霜先动了,执拗地瞪大双眼,一步,一步,缓慢地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