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跟着师父到处跑时,他就问过这是什么。当时师父没答,只是将碎片包好埋了。再后来,他懂了,这是吞食活物后,没消化的骨头碎片。通常是人骨。

重霜怎么会有这个?叶忘归想到众多不妙的可能性。

冷静。冷静。

重霜的掌心握着剑。这佩剑是刚刚他被迫驱动玉牌后,在路听琴身前捡回来的。他拿回这柄染血的剑,就有了奋力一搏的勇气。

“诸位师伯。”重霜将剑对准自己的肩膀。“路听琴,取走过我一根肋骨。当我讨要时,扔给我这些东西。现在,用我怎么证明?切出骨头来,看看是不是同一种来源,由师伯们明鉴?”

“你……”嵇鹤语气不变,就要开口。

“不必了。”一道轻而缥缈的声音,虚弱地从不远处传出。玄清门下,两个师兄齐齐回头。

他们最小的师弟,迈着艰难、不稳的步子,一步一步走了过来。乌发披散,眉眼顺从,去了清高而拒人千里之外的气质,止步在他们面前。

“我证明。”

“路听琴!”嵇鹤叫道。

路听琴牢牢盯着地面,不敢抬头。他不想看到嵇鹤失望的眼光。来到这世界,从第一面起,只有嵇鹤从一而终地信任他、护着他。念此,他的眼眶有点酸涩,几乎要像自己不争气的徒弟一样,当场失态。

他觉得此时应该跪,但从没跪过,干脆就脊梁笔直地站着。

“愿接受门规处理。”路听琴顿了顿,他推测不出原身面对这种情况会说什么,只能按自己的心声来。穿过来,占了他的身,就也占了他的债。

“重霜,我……向你致歉。”

说完,他终于坚持不住,身形微晃,向下倒去。

像一片鹅毛,将命运交于莫测的风雪,随便结局是融合还是搅碎。他将意识交于黑暗。

第6章

路听琴这一觉睡得很深,很长,似乎意识也感到疲惫,沉浸在睡梦中不愿抬眼。

幽深的梦里,偶尔闪过几片彩色的间隙。是一个眸子清亮的少年,叽叽喳喳地蹦跳,似一只羽翼未丰的小鸟。

太亮了,这只小鸟的眼睛,金灿灿,浸着阳光、欢欣和毫无保留的憧憬。细碎的笑容,模模糊糊的。

唉,换,换。

他看出了这少年是谁,在梦里都要叹息,想快进过这些碎片。

小鸟委屈地抬眼,身形老照片一样泛黄、破碎。他如愿以偿,坠落,坠落,没入舒适、安全、寂寥的黑暗里。

……

路听琴不情不愿地睁眼,他被日头晃醒了。

刚醒来,全身上下都松快很多。略一低头,见自己睡着一团暖和的被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