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混乱(2 / 2)

作品:《文娱之我只是个演员

一行有一行的门道,海报不大,但是内容和信息量却是一点也不小。

比如创作人员的排名,人艺的规矩,向来都是编剧在前、导演在后。

一来人艺的编剧名气向来大的离谱,鲁郭茅巴老曹当中,只鲁迅先生因客观原因未曾约稿,而是直接改编的他的文章,至于老、曹两位,都是自家人,剧本也是定制文。

二来话剧好不好看,剧本占了决定因素。

而演员的名字排起来更有讲究,谁“坐着”、谁“站着”、谁“打横儿”,都有一定的成规。

坐着,就是在海报的中间位置,把名字的三个字呈三角形排列,如果是两个字,就竖直排列,能在海报上“坐着”的演员,一般都是院里的头牌名角,或者在整个艺术界的大师级人物,如人艺如今依然健在的郑融、蓝田野老先生。

站着,就是在坐着的演员旁边或者下边竖着写下来,取一旁侍立之意,虽说是站着,但是能在海报上出现名字的,都是角儿,如院里的二流演员吴钢等人。

打横儿,又是另外一种,就是把名字横着写,有的是为了排版需要把院里名气最大的演员名字横着写,有的虽然戏份不多,但是在本行业具有极高的地位,再有就是外请的名家,比如若是邀请焦愰来客串演出,而又戏份不多,让他坐着,不太够,让他站着,又不太合适,干脆就打横儿放。

小张同学的意思,显然是“打横儿”,也就是位列剧目的名字之下或者旁边,而在编剧、导演之上。

人艺的这份待遇,就是找遍国内的演员,也没几个能够享受。

进了剧场的门,徐容就不由地皱了皱眉头。

他感觉自己进的不是剧院,而是电影院,观众席已经坐了不少人,大概春节期间,学生还未开学,今天来看戏的观众大多很年轻,有的瞧着还未成年。

说笑的、吃东西的,不一而同。

剧院的氛围和戏园子、电影院最不同的一点,就是安静。

毕竟是花了几百上千买的票,要是因为吃东西、聊天,错过了精彩的片段,那可就可惜了了。

老人还是第一次看话剧,坐下之后,老人看向小张同学:“晓斐,这看一场,几块钱呢?”

小张同学张嘴就来:“六...”

徐容忙打断了她,道:“六块。”

老人想了想,轻轻摇了摇头,道:“有点贵,庙会听戏都不要钱的。”

小张同学偷偷瞧了徐容一眼,干笑了声。

徐容顺手的把话接了,道:“人家一演俩钟头,也得让人买两瓶水润润嗓子不是。”

今天演出的《雷雨》,由杨力新和恭丽君领衔,从对剧本的阐述上而言,算是院里的第三版。

刚坐下没大会儿,濮存晰不知道什么时候摸了过来,一屁股坐到了他旁边,道:“来啦?”

“你怎么也来了?”

濮存晰笑着道:“我听说你要过来看,就让人把旁边的座留下了。”

此时,濮存晰才注意到徐容和小张同学之间的老人,忙道:“这位叔是?”

老人瞧着濮存晰,不由微微惊讶,因为他电视的时候,老看见他。

徐容介绍道:“这是我爷爷,过完年刚从老家过来的。”

濮存晰忙起了身,道:“徐叔您好。”

“嗯,你好你好。”老人极稀罕地看着濮存晰,本想跟真人说道两句,可是注意到前方的幕布拉动,又忙住了口。

小张同学忙打包里摸出了个黑色眼镜盒,掏出了眼镜,递给了老人,轻声道:“爷爷,眼镜。”

她的声音不高,但濮存晰却立刻转过头,盯着两座之隔的她,看到她的动作后,严肃的面容又忽地笑了,而没再说什么。

剧场内,也缓缓安静下来。

这是剧场的氛围,一旦开演,即使咳嗽,大多数人也会尽力压低声音。

随着幕布拉开,蛙叫、蝉鸣,渐渐显露出忙碌的丫鬟四凤和管家鲁贵的身影。

只是台词没说几句,徐容的眉头便缓缓皱起,台上的两个演员,状态不对。

很快的,他便意识到了原因。

剧场内有观众笑场。

考虑到接下来自己也要排这个戏,他自一开始就看的相当认真,台上的两位演员,太致力模仿被奉为经典的54版了。

只不过他一直在集中注意力观察台上,却忽略了观众席上的动静。

笑声并不是偶然。

演四凤的白会刚又说了两句,笑声再次响起。

而这种笑声,又反过来影响了台上的演员。

而且随着演员上台,尤其是周萍和周冲的接续出场,观众笑场的情况不但没有减轻,反而愈发激烈,一些明明悲剧式的台词和片段,不但没有引起观众的同情和沉默,竟然激起哄堂大笑。

在现场的反馈下,尽管台上的演员还没有出现忘词、错词的低端失误,但节奏、状态,已然乱的一塌糊涂。

徐容虽然坐在观众席,但听着后方不时传来的笑声,脚下却已经扣出了一座首都剧场。

今天,也是他第一次亲身体会到话剧演员的煎熬。

如果是影视,观众别管怎么骂,只要不上网、不看报纸,就能权当没听见、没看见,可是这种每隔几句台词,观众就笑一次场,每隔几句就笑一次场的情形,对于任何一个话剧演员而言,都是一种毁灭性的打击。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这样的群嘲声当中,坚持演出两个多小时。

直到此时,徐容才明白濮存晰的迫切,台上演周萍的王班,本来是人艺下一代的扛旗人。

坐在他旁边的濮存晰,侧着头望着场内的笑声,整个人都懵了,《雷雨》自04年重排,不是第一次演出,但是从来没像今天这么狼狈过。

作为人艺的看家剧目,今天的演出效果,简直是人艺建院58年来的奇耻大辱!

在谢幕时,幕布即将合严的一瞬间,徐容清楚地望见了台上杨力新死死地掐着大腿的双手。

等所有的观众都退了场,徐容才松开了一直紧握的扶手,长长地吁了口气。

他想说两句“这一茬的观众,不懂话剧。”来安慰安慰旁边面无表情的濮存晰,可是最终,他又把话给憋了回去。

去年上映的《窝头会馆》的成功,已经证明了话剧无论在中老年还是青年当中,都有巨大的受众和市场。

而《雷雨》的剧本,更没有任何问题,因为虽然时代不同了,但戏的内核,也由阶级斗争转为了反应人性,不应当因为观众年轻,而把原因推给观众。

老人望着合上的幕布,皱着眉头,只是瞥见旁边的徐容和濮存晰一个比一个严肃的面孔,只轻轻地摇了摇头。

濮存晰跟丢了魂似的,望着幕布,好半晌,才默默地起了身,向出口走去,直到走到门口的时候,才回过头来,声音空洞地问道:“你,还要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