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已经如同浮云，过往恩怨如在云霄之上。白衣青年听着愕然，随之笑了笑：“那是顾门主赢了？”

“他也没赢。”游幽看着晏小却笑靥，“那斯文败类用一个月钱的甜食赌你不会去碰西遥村的人。”

“……顾生书这么想？”

“是啊，他说他觉得看西遥村的人动不动就迁村很好玩。那斯文败类说了，与其将这些蝼蚁一刀两断，还不如养着当个玩物来观赏，什么时候空了就在他们附近转悠几圈，让他们终日活在那名为‘晏小却’的恐惧里，永不安生。”游幽模仿顾生书的口气，惟妙惟俏。

晏小却：“……”

顾生书是当年结义里唯一一个不是魔头的人。晏小却愕了愕，眉眼轻轻弯起，眼睫轻扇，又是一声低低的笑。

他笑起来很好看，尽管已经不是原来的模样，但看着却依然十分干净。游幽看着，也跟着笑起来，露出尖尖的两颗小犬牙。

“话说回来，倚剑宗的万宗主应该又要开始登门谢罪了吧。”

“怎么又提他？”

“瞒着四大天擎私建三百剑庐，重铸万剑，怎么看都是贼心不死。这次在玩家面前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又搞出什么封魔任务，怎么看都是冲着你来的。现在东窗事发，肯定又要跑到浮屠乡磕破脑袋了。”

“万宗主倒是能折腾，当年我只是不小心撞了他宗石像，他竟也舍得直接把石像搬到山脚。”

“卑躬屈膝，又有狼子野心，真是难为他了……对了，当年你为什么留他性命？”

“可能是我打到最后发现再继续杀下去，无垢界可能就凑不齐四擎五柱了。”

被拉来凑数的某魔头：“……”

“不过我最近不回浮屠乡，万宗主可能要跪很长时间了。”

“……你放心，万宗主如果发现你不在浮屠乡，多半会拿着份例跑去正义门负荆请罪。”

“……”晏小却愣了愣，隔了一会儿道，“难怪顾门主会之前那样的想法。”

“哈哈哈哈。”游幽拍了拍晏小却的肩膀道，“顾门主含辛茹苦为无垢界主持天下正义，你莫要这样黑他。走，你难得出门，哥哥带你去南柱蹭吃去。”

“听说新继位的慕容谷主是个不好相与的人。”

“算了吧，你晏小却真身去，他就是脸再臭也得装作看不见。”游幽笑道，“只是可惜了顾门主，要让黎生生禁一个月的甜食了。”

白衣和紫衣在山林里边行边讨论，背影渐渐隐没。而在蓝天之上，广淼的云海间，一轮天光自云仙雾绕中升起，两道巨大的门柱在天光与云海交接地鼎立，柱体巍峨，通身雪白，两柱之间悬挂着一块金碧色的牌匾，上面有玉龙雕刻，盘边而绕，中间有墨挥毫而洒，上书三个大字——

正义门。

“哈唒。”正义门内，大殿琉璃结顶，金旒玉砌，但在殿中一处书房处，有人打了个喷嚏，随后愣了愣，缓慢地拿过桌案前的帕巾，在鼻子上拭了拭。

“门主。”桌案边一人正在研墨，闻之恍然回神，惊诧道，“门主可是身体有恙？”

“无妨，只是偶感邪风，怕是有人在背后绯议。”说话的人以木簪发，玉面凤眼，只着了一身圆襟澜衫，麻衣青色，他垂眼看着对方研墨的手，忽地放下手中的笔，抬眼道，“倒是你……黎护法，本尊看你近来时有出神，可是为何？”

那叫黎护法的护卫听着一惊，连忙惶恐后退几步，恭敬跪下道：“门主恕罪，刚刚卑职并不是有意疏忽。”

他年纪约二十三四，穿着的是正义门内的青衣劲衫，葛革束腰，一头长发高高束起，下跪之时青丝垂散在背和肩膀之上，身形苍劲瘦削，唯有头颅低垂，恭敬得如同最低等的下人一般。

顾生书静静地看着他，忽地开口道：“都多少年了，黎护法，本座说过，你在我面前不用如此拘谨。”

黎护法的头轻轻抬了抬，但终还是没有对上顾生书的目光。

顾生书叹了口气，从身边取过茶水，亲自动手倒了一杯，推到桌角道：“糖水喝么？”

“……”黎生生微微颤抖了一下。

“本座和人打赌输了，要禁一个月的甜食。”顾生书自顾自地又给自己沏了一杯，放在唇边泯了一口，“你可能要一个月吃不了好吃的糖果了。”

“……卑职可以不吃糖果。”黎生生回道。

“……”

顾生书听着他的回话又重新陷入安静，他的眸子里映照着书房的烛光，竟显得有几分晃动，直至房间内的燃烛殁了烛光，蜡油摊满烛台，他才看着黎生生回神。

“门主，倚剑宗万宗主在殿外求见。”书房外面有人敲门来报道。

“走吧。”顾生书轻轻整理了发簪，起身从黎生生身边走过道。

“是。”黎生生这才恭敬起身，尾随在顾生书身后。

*

彼端。

是夜里，夜空星辰寥落，月光遍洒大地。

青州某个县城的道路上，一个寸头青年从网吧里走出，他哼着小调，从路边的摊位上买了个烧饼，一边叼着吃，一边打开手机，边走边浏览着界面。

他观看着的是某流行APP上的小视频，嘈杂的音量不停地从手机里泄出，在安静的街道中犹为响亮，他认真地看着，时而哈哈大笑，时而骂几声“无聊”，直至行至某个破旧的楼房里，他才慢慢地掏出钥匙，打开房门，沿着墙壁摸索着开灯的按键。

“这么迟才回来？”也就在这时，他的房间里忽然响起一个人的声音。

这房间是附近的廉价出租房，平时只有一个人居住。寸头青年开灯的手忽地一顿，连忙抬头往房间里看去。

房间没开灯，里头只有一个模糊的黑影晃了几下。

“谁？是谁在老子房间里？”寸头青年被吓了一跳，连忙对着黑影问道。

他的声音算不上勇猛，甚至还有些害怕。那声音的主人听到，呵呵地笑了声，这才缓缓道：“你不是【提刀杀来】？我记得你在《封魔》里像是个女性角色，想不到在现实里居然是个男人。”

《封魔》是最近寸头青年在逛PG论坛的时候偶然发现的游戏，他习惯在游戏里玩人妖号，所以在进入游戏之前，他特地把自己捏成女人的特征。

但这游戏委实小众，就算是一千个人里也不见得会有一个玩的。寸头青年一愣，很快眯起眼道：“你怎么知道我是提刀杀来？”

声音也变得有些惊讶：“我当然知道，你不是先前补了第一个魔头最后一刀，获得了一次许愿的机会？”他声音徐徐道，“今晚，我是来帮你实现愿望的。”

寸头青年又是一愣，他再度凝神看向声音，却见对方慢慢走近，这声音看上去像是个人，身上披着黑色的风兜，面目却是隐在黑暗中一片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