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他自己也知道，自己一个戏子，娶了一个妓女，已经是世俗里最底层的存在了。

可尽管这样，他也想要努力地成为世俗里的那个正常人。

他深知戏如人生，但终究是戏非人生。戏是戏，人生是人生。

可他知道，不代表他的师弟、好搭档程蝶衣会知道。

程蝶衣小半辈子过来，早已人戏不分，他的梦里，他就是那个贞烈孤高的美虞姬，就想跟着自己的霸王哥哥一辈子。

所以在他知道了段小楼迎娶了菊仙之后，坚定地认定菊仙就是破坏了他和师哥之间感情和可能性的第三者，这也是他之后跟菊仙处处做对的缘由。

他知道，也不算知道，其实真正破坏了他跟师哥的，不是菊仙，也不是师哥的懦弱胆小，而是世俗。

他在化妆间的时候就隐晦地向师哥告白，那时候的他，还保留着作为常人所秉持的伦理和想法，他说：“师哥，就让我跟你好好唱一辈子戏不行吗？”

他说的一辈子的戏，是一辈子的在一起，他是他的霸王，他是他的虞姬。

段小楼并非不明白，但他还是说道：“这不小半辈子都唱过来了吗？”

可换来的却是程蝶衣声嘶力竭的哭闹。

“不行！说的是一辈子！差一年一个月一天一个时辰，都不算一辈子！”

段小楼看着程蝶衣，也只能说他一句：“蝶衣，你可真是不疯魔不成活呀！”

段小楼没有把话说绝，也没有把门敞开。

他只是懦弱地想要维持好一切的平衡。

或许就是因为面对着这样的师哥。

程蝶衣的面前是那种若即若离的希望，他演了一辈子的虞姬了，这梦幻蝴蝶的纷飞，他岂能不沉迷其中，想要追求那最终的美？

他入了这场人间戏，就再也出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