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司纯的惊愕持续了好一会儿，后知后觉地开始害怕与心寒。她走回到圆桌旁坐下，平视云雀。

少年云雀从未强迫过她做任何事，面前这个人为什么会这样对她？

“你不该这样。我不想和你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进入婚姻。”

“有什么不明白的？”

“你真的知道结婚对于两个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吗？”她说，“首先第一条，平等和尊重。不签字你就不让我出门，你尊重我了吗？”

交叉的双手放到了桌上，云雀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认真地说：“除了离开我，其他什么都听你的。”

温暖的手套，冰冷的啤酒，带着阳光味道的衬衫，日复一日的梦想，这些都是她。

但她又不是这么具体的、浅显的东西。她是被月季环抱的玫瑰，是把浮云拉入尘世的宿敌，也是他心上荆棘。

用什么才能留住你？一个久久地望着孤月的人的悲哀够不够？

到了嘴边却是说不出的，如同少年时代云雀无法对小纯说“喜欢你”，如今他能说的也只有“别离开我”。

像是被诅咒一样，他的语言总是贫瘠。如果他的世界下了一场暴雨，倾倒半片心海，说出口的程度也不过是晴转多云。

这个人谋杀了他世界里的月亮，也随意拨乱晴雨表，心情像过山车一样。要他怎么说呢。

云雀强势又冷漠的实在太让人生气了。鹰司纯不想同他发脾气，一言不发地在房间里踱步一圈，却发现这个陌生的房间其实有一些自己熟悉的东西。

比如主卧联通的衣帽间里挂着一张她的画，是她十三岁创作的油画，画小半年，后来放在朋友的艺术展上，被一位买家以一万刀的价格买走。

是黄昏时分并盛町薰衣草花田的风景画，左下角影影绰绰有个黑色的少年轮廓，那是云雀。

为了取景，鹰司纯背上画材颜料，央着云雀载她跨越大半个并盛町到郊外，把小板凳和画板架在树下，坐上几个小时。云雀就披着外套背靠大树小憩，天色暗了载她回家。

鹰司纯细皮嫩肉特别招蚊子，几个小时画下来，尽管穿了长袖长裤，小腿上也都是叮咬的红肿块，并且一抓就破皮。

云雀不允许她挠，她坐在机车后座上，少年卷起她的裤腿，细心地把止痒水涂在雪白小腿的肿包上。

“像红豆棒冰。”云雀说。

“小恭就会笑我！”

他把后半句咽下了。有点想舔一口。

六月初的天气已然有些闷热，这条乡道上又无人。鹰司纯环顾四周，打了个响指，载着两人的机车便飘了起来。失去了地面的束缚，行驶速度可成风驰电掣。

“这次能坚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