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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第66章(2 / 2)

作品:《跃舞人生II

他很难形容出那是什么感觉。重新振作起来的爸爸很熟悉,和他记忆中的一样。微曲的头发依旧是刚刚好够长在头后扎一个小揪揪,他会系着围裙在厨房岛台上有条不紊的做着甜点,会整日扎在画室里,认真创作的样子和煦又从容。

可他记忆里也有另一个爸爸……蓬乱的头发总是会遮住半张脸,看不清从前会藏着笑的眉眼;疏于打理的胡子几乎连成络腮,有时挂着湿湿的酒迹。终日里是拎着酒壶一蹶不振的模样,有时倒在床边的地毯上,有时干脆横在沙发前的地上。偶尔回家的他会趁着爸爸熟睡时用毛巾帮他擦洗,又时刻害怕着他会不会忽然清醒便又要激动地赶走他。

林晓希极轻极轻地深深吸进一口气,悄悄平复着莫名难过起来的心情。明明都是爸爸,可又好像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过去的一个月,有多少次,只要他一闭上眼睛,两个身影就不停地在眼前闪过,它们纠缠着撕扯着反复交替着,却始终没办法完美地重叠……

有时候,他忍不住想,自己好像是突然踏上了平行时空的分岔路,浑浑噩噩方才踏回正确的轨道;又好像是,做了一场又长又痛苦的噩梦。一觉醒来,好像什么都没有变,却没有人知道他经历了什么。

“爸……”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忍不住轻轻唤了一声。

“还没睡?”林暮青陡然从思绪中被拉扯出来,第一时间回应着儿子。

黑暗中,自己的手被人紧紧握住,那掌心仿佛炙热的温度一点点渗进他的皮肤中。林暮青怔了片刻,几乎是有些僵硬地伸出另一只手盖在了儿子手上。身下的床垫微微有些抖动,被窗帘遮去大半的月光里,他能看到身侧的孩子缓缓翻了个身。接着,有什么轻轻顶在自己手臂上,暖暖的,有些痒。连日来一直拘在胸口的那些让他又酸又疼化不开的浓雾,好像突然渐渐散开,融成一股股暖流冲了上来,让他在这个仲夏的午夜,热泪盈眶。

胸口沉重地起伏了几下,林暮青微微仰起头,用力咽下汹涌不停的情绪。他伸出手,摸索着拨开肩头儿子额前的碎发,掌心在他瘦削的小脸上极温柔地爱抚着。

“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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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院向来不成文的规定——”轻伤不下火线“,哪怕腿断了,也得拄着拐来“看课”。陶乐钦这样的”小伤“,自然更没有旷课的理由。

下午最后一节依旧是大一必修的思政课。陶乐钦百无聊赖地坐在教室最后排,塞着耳机看着昨天排练的录像。他受伤之后,张凡和何家齐就调整了排练的时间表,尽量把不需要他的片段往前提。即便是这样,陶乐钦还是每场排练都会准时到场:平时他根本没有这么多时间和机会可以全心观察舞剧的制作和排演,对他来说,是难得能获益良多的时候。

孔爵和萧泽已经代表了目前国内的最高水平,每次看他们的排练,自己都是一边讶异一边佩服。他们如何去理解一部作品,如何去理解编导的意图,如何表达,如何展现,甚至如何在不改变精神的情况下去创新,这都是他在别处很难学到的。

下课铃声终于响起,老师颇为识趣的从不拖堂。陶乐钦慢吞吞地关掉视频收好书包,等着教室里的人都走的七七八八才撑着书桌站起来,一点点朝教室外走去。思政课的教室在五楼,他一边暗暗吐槽一边扶着把手单脚蹦下了楼梯。他这个伤有几天了,好在确实和估计的一样不太严重,恢复的速度也还算乐观。

舞团和舞校虽说都是在首舞的地盘上,可一个在这侧一个在那侧,就是没病没灾地走起来,也要二十分钟。陶乐钦撑着腰,一瘸一拐地在林荫小路上走,没一会儿,身上已经浮了一层薄汗。他捋了把汗湿的头发,懒得理路人时不时的打量。手臂却突然被人拽住,劲儿不小,吓了他一跳。他转过头,果不其然地见到孔爵的一张黑脸,“柱个拐能死?”

能。

他毫不客气地腹诽,却到底什么也没说出口。这几天,孔爵待他挺好的。虽说一贯是没什么好气,可他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孔爵带着他去看自己相熟的医生,帮他买药上药,还……哎,准备了那个拐……不管是为了舞剧还是什么,孔爵对他的伤是真的挺上心的。

“都已经好几天了,还用什么……”陶乐钦随口搪塞了一句。孔爵的大手钳子一样攥着他胳膊,架着他一点都不舒服。他环着手臂挣了几下,意料之中的没有甩开。身旁孔爵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好好走!之前那惜命的劲儿哪去了!”

这一声不大,可在幽静的小路上还是引得路过的人纷纷侧目。陶乐钦好面子,这会儿更是懒得和他争辩,只闷头朝前走去。

舞团的排练室外,陶乐钦斜着仰靠在墙边,大口匀着气,望向孔爵的眼神里几乎带出刀子来。今天临时改在四楼排练,明明有电梯,孔爵却是硬拽着他让他一口气单脚蹦上来的。

“你有意思没意思?”陶乐钦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趁着呼吸的间隙甩出这么一句。孔爵不置可否又极为欠揍地撇撇嘴,在他一番反抗下终于松开了手。手臂被他捏了一路的地方仍然隐隐作痛,喉咙干地忍不住咳了两声。陶乐钦撑着门框站直了身体,喘匀了几口气,伸手推门进去了。

“小陶来了?今天伤怎么样?”房间里只有何家齐到了。

陶乐钦笑着与他点点头,“好很多了。谢谢。”他照例从包里掏出个三脚架,有些费力地支在镜子前面。孔爵才磨磨蹭蹭地走进屋,不经意地挑挑眉,倒是不知道他那个背包里装了这么重的东西。

“这回头放我这儿吧,排练我给你带着。你脚还伤着,背来背去太重了。”何家齐帮着陶乐钦摆好三脚架的位置,打眼看见他一头的汗,颇有些不好意思。前几天排练室固定的时候陶乐钦就将三脚架留在房间里。这几天舞团要用,他们排练的地方换来换去,他就只能一直背着。

“没事,不重。”陶乐钦在肩头上蹭下要流进眼睛的汗,认真地调试相机,“等下还是麻烦你帮我按下开始。”

“放心吧我会弄。”

“嗯”,陶乐钦点点头,露出几乎是格外柔和的微笑,与传言中的嚣张跋扈颇有些不符,“谢了”。

人还没到齐,陶乐钦兀自拎着背包一瘸一拐地走到房间角落。努力挤出来的时间难得,他虽然不能跳,也不能干看着。所以这几天排练,他就守在角落里自己练练体能练练素质,顺便认真看大家的排练。

陶乐钦原地活动了下关节,便俯下身把双脚都架在了滚轴上。他脚踝上有伤,只能调整位置担着脚腕往上一点的位置,微妙的受力点让支撑更加困难。陶乐钦拿过手机放到双臂撑起的一小块空间中,秒表上次记录的时间是三分三十二秒。他深深呼吸一次,收紧腰腹稳稳地撑起身体,忍不住在心中默念,三分四十五秒,是今天要达到的底线。

一分钟。方才还没来得及散去的汗又渐渐在额头续了起来。陶乐钦调整了下呼吸,绷紧身体,一点点把右腿从身侧举了上来。原本还稳稳当当的双臂与腰腹因为这一个动作而不自觉的颤抖起来。陶乐钦一边对抗着想要屏气的生物本能一边调动着全身的力量把腿尽力向上提。

原本要用来支撑四分钟的“能量条”仿佛在开头就跑完了大半。陶乐钦埋下头,努力维持着并不容易的体态,目光扫过面前不断跳动的秒表,时间却将将走过十五秒。

这才是目标的三分之一而已。

四十、四十一、四十二……难捱的时候,数数是唯一的方式:努力被分成微小的等份,每完成一份,就坚持着向下一份迈进。陶乐钦尽力忽略在不断的抖动下渐渐有些抽筋的大腿肌肉,直忍着数过五十,才咬着牙有控制地把腿收回。

他偷偷呼了口气,整个核心区因为超负荷的运转而灼热地燃烧起来,此时,哪怕是双腿都能借力地这一小点“恩惠”也显得十分重要。汗已经从额间一滴滴砸下来,落在手机屏幕上、手旁的地上,汇聚成斑斑点点的几滩。

陶乐钦甩了甩头,晃掉鼻尖上让他有些发痒的汗滴,调整了几个呼吸,缓缓将另一侧腿举了上来。本就已经疲惫不堪的肌群向更深处收紧,灼烧的感觉愈演愈烈。于是左腿还不曾如自己要求般碰到手臂,他整个人已经不自觉的抖动起来。腿下的滚轴随着身体的抖动不受控地来回滚动,陶乐钦忽然心里一紧。果然,下一秒滚轴向远飘开,直接硌上了脚腕。

崴伤的地方突然一酸,陶乐钦一个不防,人直接就跌了下来,膝盖砰的一声砸在了地上。

房间里好像有短暂的空白。陶乐钦撑着地翻过身,余光里能看到两双目光投射了过来。“没事吧?”何家齐担忧地问了一声。陶乐钦摇了摇头,费力地站起身,把飘远了的滚轴拽了回来。

双膝再次跪在地上,滚轴依旧垫在脚下。陶乐钦抹了把汗伏下身,把按下重置键地手机重新放到地上。双肘撑着地面再次摆好标准的平板支撑姿势的瞬间,刚刚才被折腾过的腹肌毫不留情地“肆虐”起来。他紧紧咬着牙根,固执地再次定下三分四十五秒的目标。

身体不受控地微微抖动中,似是有人走了过来。陶乐钦极为防备地朝旁边瞟了一眼,有限的视野里只能看到一个膝盖的高度,他知道是孔爵。身后窸窸窣窣地响了一阵,接着是”砰砰“两声极清晰的落在身后,紧接着好像有什么东西被踢到脚下。陶乐钦下意识地想回头看,滚轴也因为他的动作再次有些晃动,却只微微挪了一下就好像撞到什么而稳稳停住。

陶乐钦舔了舔嘴唇,心底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他不用回头也猜到了,是孔爵扔了两个沙袋帮他把滚轴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