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工专用的楼道黑黢黢的,就像中年导购的心情，一路走在阴影里。

她一路跑上楼，总算见到了一点走廊尽头窗户透出的一点光亮。

莫名的,中年导购心里就安定下来了。

她站在经理办公室门口深呼吸几回,“哐哐哐”用力凿着门，很快传来经理的声音：“进来。”

中年导购进门，看到经理正在看账本,直接说：“经理，咱们商场是不是以后都不跟盛阳纺织厂合作了？最近挺多人指明要买盛阳纺织厂那条旗袍，说其他牌子哪怕长得一样也是假货,直接说不会买假的。”

经理抬起头看着她,疑惑道：“不都一样吗？”

“顾客的意思是,只要不是那个厂子出来的衣裳就是假货,甚至说,咱们这么大一个国营商场都在卖假货。”

经理不满意的提高声音反驳：“盛阳纺织厂的衣服比别的厂子的更贵！我是为他们挑选更经济实惠的衣服。”

中年导购员不甘示弱的顶回去：“那也是假的,人家首都和香江来的客人都认为是假货,难道咱们还能比人家见识多？经理,我是为了咱么商场好才来跟你说这件事情的，否则坏也该是坏商场的口碑，跟我自己有什么关系？难道还能影响我工资吗！”

经理被中年导购几句话怼得无话可说,目瞪口呆的看着她严肃的脸，过了好一会才磕磕巴巴地说：“可咱们跟盛阳纺织厂合同都解了，还怎么再谈呐。”

中年导购员抓着经理衣领尖叫：“做生意的事情,你跟人家厂子置气什么啊？现在不回去谈合同，万一以后盛阳纺织厂再有全国打广告的衣裳了，还跟人家说‘咱们就是卖假货的’吗？你不嫌丢人，商场里好几百的员工也不嫌丢人吗？”

经理被中年导购员拽得险些从凳子上跌下来,赶紧挣脱开她的手，服软道：“行行行，我嫌丢人行了吧。你可别拽我了。”

“先让我想想现在怎么把商场里头这批衣服处理了……”

中年导购不满意地对他狠狠翻了个白眼：“有什么难处理的，之前盛阳纺织厂的衣服就是直接发回去，说衣服不合格，现在照着办不就完了嘛，理由都是现成的，经理您还想什么想。”

“我卖了这么多年成衣，就没多少质量像盛阳纺织厂把持得那么严格的。咱们既然一向跟盛阳纺织厂合作的好好的，不如以后就多给他们点时间做衣服，甚至把合同好好商量一下，让他们最先给咱们供货不就完了。”

经理直接摇头：“咱们北面，季节比南方城市都晚得多，这生意真要是像你说的那么谈，难道咱们要大冬天卖春装吗？就算挂出来了，也没人要买啊！”

中年导购回忆着碰上的洋气年轻女人说的话，马上回答：“咱们可以到了南方差不多上市新衣服的时节，就把新一个季节的衣服挂出来，再说有折扣。”

经理诧异地看着她，没办法相信中年导购员竟然能说出这么有道理的办法。

中年导购员总算脸红了。

她摆着手解释：“哪里是我想出来的法子，就这些天陆陆续续来了一批客人，好些都问盛阳纺织厂衣服的事情，咱们跟盛阳纺织厂不合作了，但同样款式的衣服咱们总是有的。我想着多聊聊天，万一能推销出去几件呢，结果人家顾客告诉我的。”

“他们那里卖衣服，都是赶在季节到来之前先上一批货，让条件好的人看着，想买就能买到，方便能够穿上应季的新衣裳。”

“等到应季的时候，要是有谁衣服穿得好看了，自然也会有人顺着品牌过去买衣服。”

“至于像是咱们这些生活条件没那么好的人，想要穿当季的新衣服，就挑着季节开始一段日子再去商场，商场里面会给衣服打折扣，就跟咱们挤压的库存处理一样，也能便宜不少。”

“我想着这个法子大家都得利，就给记在心里了。”

“经理您看这法子咱们照着学一学，是不是挺不错的？”

经理听得连连点头，一被中年售货员问起，马上说：“法子不错，咱们学起来。”

中年售货员急着催促：“那您什么时候去纺织厂？眼瞅着再过两个月就该上秋冬的衣服了。”

经理夹起公文包、抓了车钥匙，直接说：“事不宜迟，我马上就过去纺织厂——我这张老脸没有商场的经济效益重要。等跟盛阳纺织厂把合同签订下来，咱们在把商场外头那面墙给刷一刷，把‘品牌’真假的事情给公告上去，让人都知道，这么多同款衣服，就咱们商场卖的才是真货。”

“唉，好，那我先回去了。”中年售货员心满意足的离开。

盛阳商业楼的经理招呼一声就谨慎地锁好办公室才离开，他走到楼外头，骑上自行车，一路奋力往纺织厂奔。

等他到了纺织厂，恰巧赶上午饭的时间。

纺织厂吴厂长笑呵呵的招呼：“老赵怎么过来了？咱们两家最后一批货和款子不是上个月就结算完成了吗？”

商业楼经理顿时被躁了个大红脸。

他赶紧陪着笑脸说：“之前是我办事不地道，老姐姐你别生气。咱们都在一个城市里，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哪有过不去的矛盾呢。我这不就过来，想跟老姐姐您谈几笔生意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