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克咽了一下口水。

“你知道……”他艰难地说，“变种人也是人类的一个分支，对吧？”

猫的脸上开始长出绒毛。

“等等等等！”克拉克连忙放开她，“好好好，不是人类，不是人类！你别变回去，我还有话没问完！”

他急中生智：“你……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猫欲变又止。

“你看。”克拉克说，“我的名字是克拉克·肯特。你叫什么名字？”

猫那双翠绿的眼睛微微瞪大，有些困惑地冲他歪了歪头。

“克莱……”

“克拉克。克拉克·肯特。C-l-a-r-k……等等，我跟你纠正这个做什么？”克拉克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错过了教一只猫念名字的最佳时期，“所以……你有名字吗？”

猫不知道。猫印象中没人给她取过名字，但内心深处好像又有一个声音对她说：你有名字的，你的名字叫……

猫很努力地回想了一会儿。

“……D……”

“D？是D打头的名字吗？黛西？戴安娜？黛儿？”

“……死。”

克拉克愣了一下。“什么？”他怀疑起自己的超级听力。

“死。（Die，音同‘黛’）”猫看着他，一本正经地说，“我的名字，死。”

“……不，不不不。”克拉克难以接受地竖起手掌，“我们……人类不用‘死’做名字。”

“我用。”猫，也就是黛说。

“可是……”克拉克噎了一下，“你看，不如叫‘黛西’？雏菊的意思，很美。还有……或者‘黛儿’，山谷的意思，很配你的眼睛，虽然有些老成……”

黛坚定地用绿眼睛盯着克拉克：“死。”

“……”克拉克望向天花板，“就叫‘黛儿’了。”

黛严厉地冲他皱起眉毛。

“好了。”克拉克视而不见，“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来找我呢？”

黛瞅了他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开口：“吃的、伞。”

“真的只是因为这个？！”

黛的眼神在电脑桌那转了一圈。

“……下雨了，水好多……”她十分有技巧地慢慢降下自己声音的音量。

“噢……”克拉克不出意料地开始心软，“好吧，好吧。但是你为什么那么怕水呢？”

黛不说话了。她抿了抿嘴唇，将视线移到床单上。

“如果你不想说的话……”

“因为海。”

克拉克一怔：“什么？”

“我在箱子里，很黑。”黛依旧没有看他，只是垂着绿眼珠，声音低低地回忆着，“箱子往下沉，水灌进来……”

克拉克在她零零碎碎的叙述中想起了什么，他不敢置信地慢慢睁大眼。

“……天哪，你不会是……”

·

大概小半个月前，超人飞过哥谭湾上空的时候，听见沿岸的海底有一些奇怪的、微弱的声音。

类似于咳呛声，但很细，也断断续续的，不像人类发出来的声音。他再凝神细听，便捕获了一道属于猫科动物的微弱心跳。

于是，在跨海大桥上惊叹地远眺悬停在空中的那一抹红蓝色的人们，就讶然地看见，太阳下美得像一尊雕塑的人间之神，微微侧耳聆听了一会儿什么，随即毫不犹豫地扎进了海里。

一分钟后，他浑身湿透地从海面一跃而出。

脚尖点着涟漪，清澈的海水从勾勒身形的战袍上簌簌滚下，红色披风一如既往地在风中扬起，微卷的发丝因被打湿而微微凌乱，蓝眸透亮得好像汲取了海天的色泽。

超人正以一种十分优雅的姿态悬浮在水面上，那张仿佛古希腊雕塑般英俊深邃的脸上，眉毛正有些凝重地拧起。

他的怀中抱着一个深色的旅行箱。

超人以一种谨慎的姿态打开了旅行箱，于是人们惊讶地发现，那个旅行箱内卧着一只骨瘦嶙峋、浑身脏污的动物。

奄奄一息，甚至已经没有了呼吸。

超人扔开一分为二的旅行箱，温柔地用怀抱环住那只动物，一手轻轻按压着它的胸腹。

几十秒后，那只动物开始呛咳、干呕。

超人依旧十分有耐心地给它顺着气，一边拿拇指抹开了它眼睛上的淤泥和沙砾。

“是一只……猫吗？”岸边，拿着超长变焦摄像机的星球日报记者吉米·奥尔森有些不确定地喃喃道。

就算动作如此温柔，超人的脸色，此时却不算好看。

他朝岸边飞来，吉米连忙上去递话筒：“超人！请问您时隔……”

“嘘。”超人抬头，那双蓝眼睛中的认真让吉米止住话头。

“吉米，你看看它。”超人有些难过地说，再次看向怀里的猫咪，睫毛近乎慈悲地垂着，“谁会做出这种事？”

吉米说不出话。

海与天交接处，阳光普照的地方，超人静静悬停在此，那双神的眼睛注视着他们。在场的人类，面对着这样的太阳之子，心中都不约而同地涌起一股慌乱和羞惭。

就好像，人类最脏污、最低贱的劣根性，终于都暴露在父神面前。

“的确有一些调皮的孩子会捉弄小动物……”吉米的唇舌越发干涩，他不得不尴尬地笑了一下，“但是……但是您及时赶到了，对吧？我是说，毕竟没有真的……”

沐浴在超人的眼神下，他说不下去了。

但超人并没有出言责怪他们。他最后只是叹了口气，说：“我很高兴我能及时赶到，但却一点都不高兴今天救了它。”

“我不希望再遇到这种事了。”

他抱着猫，来到宠物医院，将它小心翼翼地交到脸色通红的兽医小姐手里，轻轻摩挲了一下猫沾满泥巴的下巴，而后头也不回地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