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注定(1 / 2)

作品:《黑切白太子的温柔刀

沈离枝坐在床沿勾着两只光脚俯身,伸手把浅榴花绣鞋拨到床边,缄默不语地低头绑带。

她踩在脚踏上,轻罗裤便顺着她的小腿弧度垂坠而下,贴着那腿儿笔直纤细,纤秾合度。

垂头系带的时候,泼墨青丝就从她后背滑到前胸,像是紫萝垂泻,张扬浓烈。

李景淮垂下双眼,修长的指节掐着自己的腕,微微转动,“昨夜的事,你当知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沈离枝仰起头,“太子殿下不欲声张,也是给罗映楹一条生路,奴婢知道该怎么样回答。”

女官爬床与女官下药,两者轻重不同,下场也截然不同。

前者还能大事化小,后者在药毒管制严苛的东宫就是死罪一条。

沈离枝心知,同时还有些敬佩太子意志力惊人,才能对抗这名为‘夜海棠’的药效。

李景淮默了片刻,才续道:“孤说的不是这个。”

沈离枝睁着眼,浓密的睫像两把小扇子,缓而慢的煽动,盈润的唇微张,语气不确信地问:“那殿下指的是?”

李景淮抿起唇,凤目半垂,宛若冰雕玉像,不动如风。

沈离枝垂眸细思,半晌才小声问:“太子殿下指的是昨夜的事?”

李景淮也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事,该怎么处理,他没有经验。

难道和他那见一个爱一个的父皇一样,随便挥手,封一个美人扔进后宫了事么?

他正想着,沈离枝却对他露出了一个微笑。

温婉顺意的笑从她脸上扬起,好像天下就没有什么烦心事。

“殿下是受药物的影响,奴婢不会放在心上,请殿下宽心。”

她说着,从床上起身,裙裳自然拂下,只是褶皱颇多,她用手抚,却没有任何作用。

就好像有些事情发生了,便不可能再轻易抹去。

李景淮垂视着她这张素面,一点光斑落在她小巧的鼻尖,像是落下了一只莹蝶。

她平静的眼底,宽容的神情没能安抚下李景淮那颗忽然燥起的心。

他目光微漾,声音低而轻,好像只说给了自己听,“宽不了。”

鬼使神差答了这句,李景淮不等沈离枝反应,转身疾步就朝外走去。

“让常喜给你送衣服进来。”

*

沈离枝从寝殿出来时,日头都攀上了树梢。

三重殿里侍奉的宫人本就零星,昨夜一事牵扯甚广,偌大的宫殿里、长廊上都不见人影晃动。

阖宫上下,在炎炎夏日冷清似仲秋。

常喜两手揣袖,引沈离枝出去。

“常喜公公,不知罗映楹此刻在哪?”沈离枝步下台阶,望着绵延的飞檐斗拱,脸上还有丝难辨的沉思。

常喜抬起眼,了然于心,“沈大人想见她?”

沈离枝转眸问他:“公公可否行个方便?”

常喜幽幽叹气,远眺天边的云雾,“大人去劝劝也好,那罗罪女不知好歹,殿下留她性命,她却寻死觅活的,咱家也是头疼万分。”

沈离枝被带到三重殿外一个隐蔽的院子里,常喜没有跟进去,只跟外面的护卫打了声招呼,放沈离枝一人入内。

院门很重,沈离枝费力推开,转轴发出了咔咔的声音,像是老鸦在树梢上嘶哑地叫。

罗映楹嗡嗡作响的脑子里听见了这个声音,下意识身子就缩了起来。

上一次门开的时候,那些太监用沾满血污的帕子硬塞进她嘴里,还把她反捆起来,指着她鼻子骂:“命比草贱,心比天高!”

“咱们东宫还没出过这样的下贱坯子,太子殿下不打死你,你还想污了太子的名?”

“若想死,尽可等你父兄把你接出去后,嘿!你要怎样死,咱家都不拦你了。”

罗映楹想摇头,她不想被父兄接出去。

可是她疼得浑身发抖,满脸都是冷汗,汗水划过她的前额流进眼睛里,刺痛让她睁不开眼。

天光更是耀目,她浑浑噩噩,真想死了倒好。

从门外走来了一人,影子都是纤细的,在日光里就像天上的太阳落在水里,摇摇曳曳,晃个不停。

罗知微费力撑开眼,眨了好几下才把眼膜上的水雾给拭去,看清了她的模样。

是沈离枝。

她穿着高交颈领的紫花罗裙,披着云纱大袖,宽带束着纤腰,袖袍宽松,被风吹得振翅一样翻飞,像诗中‘飘然自有姑射姿,回看粉黛皆尘俗’的姑射仙子一样,飘然而至。

罗知微呜呜咽咽,可舌头被麻布压着,塞得满满,她发不出声音。

沈离枝在她面前蹲下,伸着干净的手指去出她口里的帕子,污血染脏了她的指尖,她也好像不在意。

“罗映楹。”

犯此大错,她已经不是东宫的女官,沈离枝便没有再称她为罗大人。

“我听常喜公公说你不想活了。”

罗映楹满脸是泪是血,原本娇俏的容颜被狰狞的抽搐弄得十分可怖,她咬着后牙,喘了几口大气,奄奄一息道:“我想死,你让我死吧。”

“……若我从东宫出去了,我父兄就要扒了我的皮,抽了我的筋!我、我只是不想嫁给那个老色鬼,才央姑姑给我找了机会入宫的。”罗映楹抽抽泣泣,血泪横流。

她喘了几口大气,憋足一口气,声若游丝道:“我想着到了东宫,他们就控制不住我了,可哪知,那个老色鬼还是不肯放过,我、我哥就让人跟孟大人说、说要我出宫去嫁人,不伺候人了,要去过好日子。”

她身子狂颤,咬得满口的血水,又急道:“那、那个老色鬼,年年都娶年轻的新妻子,听说花样多得很,我情愿死,也不会、不想……”

罗映楹又哭着求她:“沈姐姐,你让我死吧,大恩大德,我必不会忘记的。”

“你本不用死,何苦自己选这样难走的路?”沈离枝用自己的手帕擦了擦她额头上的汗和血迹,不出一会,那素白的帕子就染红了。

“我见东苑里的夏大人对你也极好,前些时日他每有约,你也必赴约,你若是不想嫁给那人,大可跟孟大人说,孟大人也会愿意为你在太子面前说上一句。”

女官们和男官们的界线并不如在皇宫那么泾渭分明,偶有互相看对眼的结为连理,也不妄为一桩喜事。

沈离枝擦完她的脸,帕子已经不能看了,只能扔到一边,她转身走过去解她身后的绳子。

“为何偏偏要去惹太子?”

罗映楹不答,因为沈离枝解绳的动作不小心碰到她的伤处,她还猛颤了几下,把头埋下,大口喘息。

冷汗湿了她一身,流进伤口处更是带起一片火辣辣的疼。

“他现在肯定也看不起我,又何必再说他了。”半晌后罗映楹声音闷闷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