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第 160 章【二更合一】(1 / 2)

作品:《劝娘和离之后(科举)

夜里歇下时,盛言楚躺在床上百思不得其解,但事实的确如华宓君所说,白雾水解决不了华宓君的恶心犯呕。

船桌板上的油灯还燃着,盛言楚缓缓欺身俯看卧睡在那的华宓君,这几日的晕吐使得华宓君全然没有前些时日康健,睡梦中华宓君秀眉微蹙,显然睡得不舒坦。

盛言楚慢慢的去抽压在华宓君脑袋下发麻的手臂,可才一动,匀平气息熟睡的华宓君就醒了。

不是被盛言楚弄醒的,而是不舒服的胃,没等盛言楚说话,华宓君就捂着嘴跳下了床。

拼命扣着嗓子吐了几回,只吐出了点酸水。

吐累了,华宓君双脚一软瘫在船板上喘气,神色憔悴,手却一直来回抚摸着平坦的肚子。

“宓儿…”

盛言楚心口有句话呼之欲出,第一个反应就是凝视华宓君的肚子。

“你、你不会是有了吧?”

华宓君一手撑着地板站起来,有模有样的摸着并未孕显的肚子,走近揪起盛言楚的耳朵,含笑地质问:“楚郎,你这些天当真一点都没察觉出来?”

婆母是知道的,老祖宗也知情,就连丫鬟山栀,小厮阿虎都瞧出了端倪,怎么偏偏始作俑者毫无作为?

盛言楚睡意一下全失,跌坐在床上起不来,痴楞的视线慢慢从肚子聚焦到华宓君那张笑靥如花的脸庞上,情绪又惊又喜。

屋子里顷刻间陷入一幕诡异的安静之中。

华宓君垂眸,从她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男人孩子气般的抿唇,这是她婚后在丈夫身上发现的细微小动作,若此刻靠近些,几乎都听不到男人的呼吸声。

盛言楚两辈子都改不掉这个小习惯,遇大事不知所措就会不自觉的微抿唇,同时提着气屏住呼吸。

“你咋不跟我说啊?”紧张之下,盛言楚满嘴的静绥乡话,“这么大的事…”

躺进被窝,华宓君幸福满满。

“娘叫我别说的,说是想看看你什么时候能自个瞧出来。”

说这话时,华宓君郁闷地瞪了一眼盛言楚:“你好歹也学了几年医,竟连这个都发现不了?”

盛言楚瞬间翻身坐起来,唯恐伤到华宓君,他忙双膝跪在床上躬身给华宓君把脉。

来来回回探了四五次,探知脉象滑动如珠往来流利后,盛言楚脸上震惊的神色渐渐转变成狂喜,如猛虎一般连手带脚将平躺在那的华宓君扑倒,呼吸放粗。

华宓君抬手圈住盛言楚的脖颈,揶揄的发笑:“你可得悠着些,娘说我这还不足半月呢,你若敢胡来——”

“不敢不敢。”

盛言楚喜不自胜,大手将华宓君抱起来用力的亲吻着,身子愈发贴近华宓君,夜里船上水气重,盛言楚脚一蹬,卷起被褥将两人裹紧。

阵阵闷笑声从被子里不间断传开,或大或小,华宓君怕痒,忙抬手推开半趴在自己肚皮上作怪的男人。

“够了啊,”华宓君将盛言楚毛茸茸的脑袋揪出被窝,开玩笑道:“这孩子倒挺会挑日子,若早半个月来,咱们家哪里能要他。”

盛言楚舒展胳膊躺好,闻言喜色不减,被窝下的手欣愉在华宓君小腹上打圈圈,神情雀跃的夸赞:“孩子还没出世就知道疼娘了,咱们身上有国孝,嘿嘿,迟半个月来刚刚好。”

老皇帝是五月初薨逝的,华宓君七月上旬怀上孩子,刚好过了两个月的国孝期。

年轻的小夫妻俩都是头一遭当爹娘,两人窝在一块有一茬没一茬地说着往后的幸福日子。

“宓儿,南域的水你千万不能喝…”

“好。”

絮絮叨叨一堆后,华宓君渐入梦乡。

盛言楚忽一个激灵:“宓儿,这是大事!从明天开始,你得听我的,只喝水壶里的水…”

才有睡意的华宓君没好气的去捶打盛言楚,见盛言楚一脸慎重,华宓君免为其满的点点头,拖长声调:“知-道-啦!啰嗦。”

“还有!”

盛言楚一腔话语没地说,觑见华宓君在打哈欠,盛言楚赶忙掖好被子,按捺着激动,吻了吻华宓君的额头,轻声道:“先就这样吧,你先睡,睡好了我再跟你细细说。”

华宓君头埋进盛言楚怀中,喃了声好。

-

盛言楚上任的地方并非南域宋城,而是南域内港一座叫陵州的地方。

陵州的知州掌管一州的事宜,老百姓常常唤其为知州事,不过州的实际管理者应该是通判。

一州文有通判,武有权知军,盛言楚上任的职位正是陵州通判官。

通判是州郡官的左膀右臂之一,但权力比武官权知州要大,甚至能越过一州的州郡官。

从前朝开始,各地方的通判都是由京城朝臣出任,宝乾帝和先帝一样,只在边陲地界才设置了通判一职。

边陲山高皇帝远,总得派一个人辖制住州郡官才好,这个人就是通判。

盛言楚此番赴任陵州,虽只升了一级,正六品,但职权上远远超过他原先想去的江南府。

通判又称‘监州’,几乎州郡的事情他都可以管一管,且为了监察州郡官,所有公文都必须经由他这个通判签署后方能执行,若州郡官胆敢作奸犯科,他则可以制约和检举州郡官。

由此可见,通判官至关重要,宝乾帝正是因为清楚这点,所以才将盛言楚调至过来,旁的人,宝乾帝暂时信不过。

-

七月十六,盛言楚搭乘的官船终于进到陵州码头。

南域这两年来战火纷飞,又因毒水的缘故死了无数孩子,盛言楚一行人下船时,陵州的七月半祭祀事宜仍在进行。

华宓君怀孕后对气味极为敏感,漫天的香烛和烧纸气味呛得华宓君呼吸难受,盛言楚便做了个简易的口罩给华宓君戴着。

浓烟滚滚,别说华宓君一个孕妇承受不住,就连盛言楚都被熏得睁不开眼睛。

摇着扇子挥散开烟雾,盛言楚这才看清眼前的景象。

陵州依山傍水,此刻靠近码头那一片山路上隔几步便有人跪在那烧纸,悲哀的哭泣声细碎的往盛言楚耳朵里钻。

华宓君等人先一步进城,他则牵着盛小黑往最近的一条山路上奔。

一路上,盛言楚拧起来的眉头就没松下来过。

跪在崎岖山路边烧纸的都是陵州百姓,男女老少皆有,盛言楚卷好盛小黑的绳索,弯腰去问跪在路边的小男孩。

“后生,你怎么没去墓碑前烧?”

七月半的的确确要给孤魂野鬼烧一圈,祈求来年平安,但小男孩跪在那都烧了好半天了,不太像是给飘零在外的野鬼烧的。

小男孩蓦然抬眸,耀眼的阳光刺得小男孩都睁不开眼,只能半眯着,直愣愣地仰视盛言楚半天后,再看到一旁庞大的盛小黑,小男孩瘦弱的身子猛地往边上栽倒,好在盛言楚眼疾手快接住才没摔过去。

“它不咬人。”盛言楚蹲下身,笑着薅盛小黑软和和的白毛,盛小黑舒服的眯眼。

小男孩这才战战兢兢地靠过来,黑瘦的小手颤巍巍的朝盛小黑脑袋摸去,临门一脚时,小男孩还是怕怕地缩回了手。

注意到小男孩破烂的衣裳和鸡窝般的发髻,再看看小男孩面前还在燃烧的黄纸,盛言楚怔松片刻。

祭祀所用的黄纸可不便宜……

旁边几个大人见到生面孔,还没等盛言楚问候便挎着篮子急匆匆的往山下跑,看盛言楚的眼神就跟看洪水猛兽一样。

倒是小男孩没走,小小的身子依旧跪在那,便是害怕盛小黑靠近,小男孩也没有起身,只膝盖往旁边挪了挪。

死者为大。

盛言楚撩开衣袍就地而跪拜了拜,虔诚的模样勾着小男孩提着嗓子眼偷偷看过来。

“你拜谁?”

男孩悄悄伸出小手捶了下跪得有些酸痛的腿,局促不安的又往边上蹭蹭,声音很轻很细还很哑,应该很长时间没吃东西或是长时间没说话导致。

盛言楚偏头问男孩:“拜你要拜的人。”

男孩大大的眼睛瞬间噙满泪泡,哽咽半晌都没缓过劲,盛言楚背过身从小公寓拿出吃食给小男孩,小男孩伸着手咽口水,却又不敢接。

直到盛言楚亲自咬了一口后,小男孩这才捧着吃食往嘴里塞,一番狼吞虎咽后,小男孩哽得翻白眼。

“慢些吃。”盛言楚都不敢对这男孩的后背拍太用力,手指触及男孩后背,盛言楚心随之一揪,太瘦了,后背全是骨头。

一口气吃下五六块牛肉后,小男孩开始吐,想来是很久没有吃荤腥一时不适,喝了点白雾水,小男孩惨白的脸色这才稍有好转。

滴水之恩,何况是一顿饭的恩情,小男孩干裂的唇角终于现出了笑容,对着盛言楚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小男孩复又对着快要烧尽的香火堆叽里咕噜说了一大串本地话。

盛言楚来陵州上任,当然做了一番功课,有关陵州的方言,他在来时的路上就着地方志学了几句,从小男孩的话语中,他捕捉到了‘爹娘’字眼。

日头越来越高,山路边烧纸的老百姓等香纸燃尽后,开始往山下走,见穿着不菲的盛言楚和小男孩说话,不时有老百姓投来嫌恶的目光。

盛言楚想拦个人问问,谁料一个个都不愿意搭理他,也不知道是不敢跟外来的他说话,还是惧怕他身后的盛小黑。

小男孩面前一摞摞香纸终于燃尽,盛言楚抬眸遥看了一眼四周葱郁的树木,海边风大,走之前还是得撇一支树枝将还冒有星星之火的香火堆打灭才好。

“恩公。”小男孩的嗓子属实不太好,都喝了盛言楚半壶白雾水了,依旧沙哑的不成样。

盛言楚拿着树枝在路边好几块火堆前来回唰打,等烟气消失后他才离开,乍然听到小男孩喊他,他扭头笑了笑,问小男孩是否还饿。

小男孩摇头,一对大眼睛里却充满希冀的光:“恩公,您好像我爹,我爹上坟也喜欢拿树枝打火星…”

举着树枝灭火的盛言楚惊得一个趔趄,若放在平时,一笑了之便是,今个听到这话,盛言楚胸口莫名塞满幸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