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第 116 章【三更合一】(1 / 2)

作品:《劝娘和离之后(科举)

嘉和朝殿试会取三百名进士,赐进士及第的唯有一甲三名,这一甲三名名号响亮,分别是状元、榜眼、探花。

赐进士出身的一共有一百名,这些人称为二甲,二甲榜首唤为传胪。

剩下的一百多名则顺延唤为三甲,三甲榜首亦唤为传胪,但此传胪和二甲传胪有着天壤之别。

不过,京城举子们暂且没心思去想殿试的排名,因为决定他们能否上金銮殿面圣的杏榜来了。

“去年连续下了好几个月的雪,原以为开春不好过,没想到过了三月河面上的冰全化了。”

程春娘眉宇间俱是笑意,指着院子上空洋洋洒洒往下落得花瓣,莞尔道:“不过一夜而已,大瑶山上的花就跟得了皇上号令似的,都开了。”

盛言楚右手上的冻伤裂痕已结疤,拆了绷带后发现伤口处长了点红肉出来,可见盛言楚右手并不全是冻伤,毕竟冻疮很难短时间全乎。

伸出手,空中飞舞不断的花儿径直落到盛言楚掌心,大瑶山上的野花居多,但靠近甜水巷这边则开满了杏花。

京城人大多爱富贵的牡丹,然野杏花偏偏生得比牡丹坚韧,漫山遍野都是,用不着人去悉心伺候。

“杏花初绽,杏榜题名时——”

门口而立的应玉衡笑着高喊两声,“盛贤弟,你怎么没去贡院?”

盛言楚翻手将花瓣握住,大步迎上去:“还说我呢,应兄不也没去贡院吗?”

应玉衡踏上游廊,对着院中搓洗红薯粉的程春娘拱手喊了声‘程娘子好’,旋即看向盛言楚。

才几日不见,面前少年个头似乎又拔高了些,眉眼处的稚嫩气息早已褪得干干净净,肤色较之冷白,穿着一身青色绣松袍子,越发衬得此人面容清隽文雅。

少年步履轻缓,高束起的黑发随风飘扬,不知何时上面撒了几片杏花,应玉衡看得有些发呆,心中暗喊一声好一个清雅华彩儿郎。

“应兄。”

盛言楚浅浅而笑,领着应玉衡进了书房:“贡院放榜最为熬人,去年乡试放榜我差点被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们挤成肉饼,今日说什么我也不愿再去凑这个热闹。”

盛言楚不着急去看榜,程春娘急,便喊盛允南和月惊鸿过去瞧瞧,这两活宝比盛言楚这个考生还要兴奋,天还没亮就跑去了贡院。

应玉衡则亲自往贡院那边走了一遭,可惜没能挤进去,想着离放榜还要等很久,应玉衡索性往甜水巷这边拐,没想到还真的让应玉衡猜了个中:盛言楚没去贡院看榜。

两个有机会攻占会试会元一角的人此刻皆盘腿坐在炕上闲散喝茶,这一幕属实让人难以相信。

“往你家来的路上,我瞧见了好几个拿着纸笔在那听消息的人,那些人一脚踩在甜水巷口,一边留意着外面的动静,定是想得了杏榜的消息后就往你家赶。”

应玉衡这两日受了风寒,嗓子有点哑,不过言语间的高兴很真诚。

盛言楚给应玉衡换了盏熬制好的枇杷水,脸上笑意满盈:“应兄惯会打趣我,住在甜水巷的举子可不止我一人。”

应玉衡咕了一大口枇杷水,哼笑:“要我说,这些报喜人得改改策略,既知甜水巷里有个解元公子,何须守着别的举子,往你家门口一站,一旦听到风吹草动,立马进来报喜,届时这第一茬的赏银怎么着也要好几两吧?”

盛言楚眼眸一眯:“这也得看报的是第几名的喜,若是那吊尾巴的名次,我哭都还来不及呢,哪里还有功夫应付他们?”

当然了,这话是玩笑话,上了杏榜都是喜事,没道理将报喜的下人往外赶。

前些年就出了一桩奇闻,据说一名十分有才学的举子极为不满自己考了榜尾,从报喜人那听到消息后,那举子一气之下殴打了报喜人,并扬言报喜人在说胡话,后来贡生名单传开后,举子才知道自己做了蠢事。

有心人将这件事告知了皇上,皇上极为不悦,痛斥此子嚣张狂妄,后来此子连在殿试上翻盘的机会都没了,直接由皇上赐了同进士踢出了京城,此生没被重用。

应玉衡啧啧道:“第几名的喜?自然是会元——”

“别别别,”盛言楚也学起了笑脸谦虚这一套,昂首道:“有应兄珠玉在前,我岂敢越过应兄?”

这话半真半假,应玉衡的确是个了不得的才子,但盛言楚认为今年的会试他做得并不差。

当然,前提是那道‘西山书院’的时务题他没有悟错朝廷的意思。

两人闲侃互相奉承时,贡院屋内却吵得不可开交。

远在皇宫里的皇上不知何时进了贡院,此时正端坐在上看着两方人为了谁做会元而吵得面红耳赤。

“可有定夺了?”

老皇帝年迈,但神威俱在,声音沉稳有力。

屋子顿时一静。

右边一文官撩起官袍往前一跪,铿声道:“皇上,臣以为会元当定江南府应玉衡,应玉衡不论算术、律法,皆答得严谨有条有理,第三场诗赋更是出色非凡…”

话还没说完,左边站出一人:“皇上,臣以为当赐临朔郡盛言楚为会元。”

这话勾得对面嗤笑不断。

老皇帝威严目光往对面一射,几人忙七嘴八舌的说开。

“临朔郡盛言楚今年方十六,这样小的年纪立为会元委实不妥,虽说朝中不乏有少年成名的臣子,但这些人大多出身书香世家,言行皆有家族拘束,而那盛言楚呢,一个商户子罢了,若是取他为会元,天下读书人怕是要笑掉大牙!”

“商户子怎么了?”一人厉声反驳,“你们这是偏见!是抗旨!”

说着朝老皇帝拜了拜,义正言辞道:“九年前皇商金家为我朝战事出了大力,皇上特为商户之子降旨准许他们科考,盛言楚身为商户子一路披荆斩棘考到京城,他怎么就不能取为会元?”

掷地有声的质问后,这人仍不解恨,朝对面嘁了声:“尔等根本就没有聆听圣意,如此蔑视商户子,怎么还吃着商户运进城中的米粮?穿着商户从西北带过来的皮毛?若说盛言楚因为商户身份而屈居第二,且别说读书人笑话此事,你们就等着外头成千上万的商户百姓拿着算盘珠子砸死你们吧!”

“你你你——”

“戚寻芳!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咒我们!”

对面几人纷纷拂袖,脸色涨红。

说话的人正是戚寻芳,戚寻芳身为翰林官,这些天因在翰林院主持散馆事宜,所以并没有参与会试考卷的批阅,这会子之所以出现在贡院和文官对峙,是因为翰林大学士生了场重病,戚寻芳替得是翰林大学士的位子。

戚寻芳笑得像只狐狸,盯着众人难堪的脸色,不紧不慢地续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下官不过是替天下商户子不满罢了,若言辞上有欠妥之处,还望几位大人海涵。”

对面几人冷哼连连,正欲指责戚寻芳以下犯上时,首座上的老皇帝突然开口:“将盛言楚和应玉衡两人的考卷呈上来。”

立马有官员躬着身子奉上考卷,会试的卷子很多,老皇子抬手在一堆卷子中看了看,最终抽出其中一张。

戚寻芳视线投注过去,摊在老皇帝跟前的正是‘西山书院’那道时务题。

老皇帝低头去看时,包括戚寻芳在内的几人均不由屏息凝神。

皇上突然要看两人的考卷,可见戚寻芳刚才那一番话起了作用,不然老皇帝大可直接点应玉衡为会元,如今细看两人的答卷,想来会元花落谁家端看这道题谁答得好答得巧。

老皇帝率先看得是应玉衡的考卷,戚寻芳心一紧,暗忖两人中,想来皇上更为看重应玉衡。

到底是江南大府出身,连皇上都要高看三分。

至于盛言楚……哎,戚寻芳叹了口气,一来身份着实低了些,二来年岁也小了些,戚寻芳不得不承认这点,朝中年龄小的官员是有,但大多不堪重要。

当年皇上不就钦点了十几岁的俞庚为状元吗?可后来呢,俞庚并没有在朝中大放光彩,反而慢慢磨平了棱角,沦为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翰林官。

不知和俞庚同出一郡的盛言楚是否也会泯然众人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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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皇帝保养得再得当,年纪大后眼睛也不大中用了,看完应玉衡的考卷,老皇帝疲累地揉揉昏花的老眼。

跟随老皇帝多年的大监心疼地递上染过眼药的帕子,老皇帝擦擦眼,复又低头继续看。

老皇帝在贡院慢悠悠地翻看考卷时,等候在贡院外边的人心儿急得像是在油锅里煸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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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允南和月惊鸿双脚站得发酸难受至极,尤其是月惊鸿。

天蒙蒙亮月惊鸿就跑来了,束发用得绳带不知何时散了开来,及踝的长发披在肩上,再配上那一身艳红,此时站在人群中频频惹人张望。

“好生俊俏,这人谁啊?”

“诶,好眼熟,咋瞧着像咱们郡的盛解元?”

“哪里是盛解元,盛解元站姿如松,你再瞧瞧这人,身若无骨…”

“面容也不大像,盛解元五官更为棱角分明,此人…额,略秀气女相了些……”

事实确实如此,但……

“可背影也太像了!”

这不,坐在车棚里的华宓君就认错了人。

“小书生——”华宓君冲月惊鸿背影喊。

月惊鸿当然没有理会华宓君,华宓君面有犹疑,推开窗格,半边身子探出马车又喊了两声,依旧没有回应。

“奇了怪了,难道没听到?”华宓君小声嘟囔地坐回马车。

坐在华宓君对面的男子李兰恪将视线从月惊鸿身上收回,以拳抵唇轻笑道:“宓姐儿在哪认识的这人?”

华宓君又偷看了一眼外边,瞥到月惊鸿身上的盛允南后,华宓君秀眉蹙起,自顾自的说:“明明就是小书生啊——”

李兰恪见外甥女不理他,遂拿起手边的玉扇敲了过去,华宓君痛得捂头抱怨:“舅舅!你打我时能不能先说一声,好歹让我有个准备,好疼的!”

“这就疼了?”李兰恪才不上当,似笑非笑道:“和军营那些叔叔伯伯打斗时,也没见你哼唧。”

华宓君立马放下手,裂开嘴傻笑着试图蒙混过关。

李兰恪下巴往窗外抬了抬,续问:“宓姐儿还没说呢,那人是谁?”

“是个姓盛的小书生。”华宓君大大方方地将两人相识的事同李兰恪说了,末了抻着下巴又叨叨了一句:“好端端的为何不理我了?莫不是等杏榜等得心慌听不到我喊他?”

李兰恪好整以暇地睨过去,笑道:“既是宓姐儿的小友,我让人去喊他过来。”

说着往贡院大门处扫了扫:“出门时,爷爷说皇上要来贡院,这会子杏榜迟迟不下来,想来皇上那边有事拌住了他们,瞧这阵势,杏榜一时半伙应该贴不出来。”

一听这话,华宓君立马孩子气地嚷嚷:“那还等什么呀,赶紧唤小书生上咱们车来坐坐,外头现在人多得挨山塞海,小书生一个文人,待会站久了会晕的!”

李兰恪暧昧地笑笑,招呼车夫去将月惊鸿喊过来。

车夫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到月惊鸿身边,乍然看到月惊鸿面如冠玉的长相,车夫大惊,这等好颜色难怪会入自家大小姐的眼。

便是男人看了都会心魂不定。

几年过去后,月惊鸿和长大成人的盛言楚乍一看很像,细看却各有春秋,就像旁人说得,月惊鸿的俊俏可以称之为美,这大抵跟月惊鸿从前在兔儿馆经常用勾栏里那些密药关系,而盛言楚长相则是时下最惹姑娘们喜欢的俏书生模样,气质较为清冷。

月惊鸿一转身,远在马车上的华宓君立马意识到自己认错了人。

“错了无妨。”李兰恪无所谓地笑笑。

月惊鸿一眼就看到了马车里笑意晏晏的李兰恪,以为李兰恪又是那些贪图他容貌的恶心男人,当即冷了脸直言拒绝车夫的邀请。

车夫有些为难,盛允南好奇地回头看,见马车里有一熟人,拉拉月惊鸿的手袖:“舅老爷,怕是你误会了,那车上的姑娘认识我叔,她家那位老大人格外喜欢我叔。”

月惊鸿一听,勉强跟着车夫从人堆里走了出来。

华家马车很大,一进去宛若坐进了一间雅室。

月惊鸿和盛允南上去后,华宓君歪着头打量,虽说认错了月惊鸿,但盛允南是盛言楚小厮没错,见盛允南对月惊鸿毕恭毕敬,华宓君起了好奇。

“小舅舅?”

听到盛允南说月惊鸿是盛言楚亲舅舅时,华宓君了然一笑:“都说外甥俏舅,这话一点都不假。”

月惊鸿这才明白华家人请他上车的原因,旋即暗松了一口气。

李兰恪半笑半叹:“程兄如此姝色,想来宓姐儿口中那位小书生容貌定差不到哪里去,我这外甥女和她娘一样,尤为属意鲜肤俊美的读书人……”

“舅舅!”华宓君红着脸用力地抬脚往李兰恪的小腿上一踹,咬牙道:“你这话要是让老祖宗听去了,且仔细你的皮。”

李兰恪痛嘶一声,还不忘帮自家外甥女遮掩:“让程兄看笑话了。”

月惊鸿嘴很甜:“我那外甥常说闺中女子大多呆板愚礼,不过像华小姐这般俏皮率真的倒不多见。”

华宓君欣喜,追问道:“小书生真这么说?”

月惊鸿笑着点头,前半句是盛言楚说得,后半句是月惊鸿跟加得,反正点头准没大碍。

见月惊鸿点头,华宓君脸上的笑容愈发的甜。

“程兄,敢问你那外甥今年多大了?”李兰恪突然问,“按说下场会试的举子,应该都已经娶妻生子了吧?”

不过端看月惊鸿那张年轻的面貌,李兰恪又有些拿不定主意。

李兰恪今年二十五,只比华宓君大十来岁,两人也是甥舅关系。

这月惊鸿瞧着顶多二十多岁的模样,那盛言楚难道也……

“虚岁十六。”月惊鸿骄傲的用手戳了戳脑袋,“别看他年纪小,但耐不住这儿聪颖过人。”

李兰恪惊诧地张大嘴,眼神复杂:“才十六就来考贡士了?”

月惊鸿嗯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