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第 93 章【二更合一】(1 / 2)
作品:《劝娘和离之后(科举)》盛言楚鼻青脸肿的回到盛家小院后,可把程春娘心疼坏了。
“不就是吃个便饭吗?咋伤成这样?”
布巾烫过热水敷在红肿的嘴角,盛言楚嘶得一声低吼:“娘,你猜我在赵家看到谁了?”
程春娘撇了根竹篾挑了点伤药轻轻的往盛言楚眼角上涂:“谁?”
伤药是盛言楚在小公寓做好的,颜色像淤泥,但治疗淤青很有效,涂抹均匀后,盛言楚就跟敷了一层面膜一样。
“我在赵家吃酒的时候,看到了卢家和桂家的女儿,那桂清秋还闯进来和我说了好些话,无非是去年不该带着老盛家的人找上咱家家的门,可当我一说老盛家败落了,她又开始装傻说老盛家闹到这等底地步不干她的事。”
程春娘对桂清秋的好感如外头的细雪一样早已化得一干二净,哼了声道:“老盛家可悲,若家中有个能主事的男人,定要去衙门和桂清秋掰扯一顿。可惜越氏养得儿子不中用,那白氏的礼哥儿成天就想着吃喝,也立不起来,只能眼睁睁看着罪魁祸首的桂家人逍遥法外。”
敷好伤药,盛言楚从小公寓拿来一个大大的胡萝卜护腰抱枕,抱枕是买榻榻米时顺带送的,虽不值钱,但在嘉和朝这种棉花高昂且稀缺的朝代,拥有pp棉填充的水晶绒抱枕一拿出来就令程春娘爱不释手。
抱枕的内胆可以拆卸,胡萝卜水晶外壳细腻柔暖,裁剪铺展开可以当成毛毯使用,程春娘手巧,便跟盛言楚要了几个胡萝卜抱枕,将内胆拆开做棉被里的棉絮,外壳则缝制起来做了两床冬被。
金玉枝的事给盛言楚和程春娘都敲了警钟,所以胡萝卜棉被程春娘只会关上门后在家里用。
靠着柔软舒适的抱枕,盛言楚伸了伸懒腰,悠悠道:“娘,这桂氏母女下场好与坏用不得咱们操心,说句不好听的,老盛家变成那样我还得好好感谢她,没有桂清秋在其中搞鬼,元勇叔绝不会对盛元行动族规。”
说起盛元勇,程春娘咬断手中的鞋线,道:“晌午的时候我在菜市口碰见他家里的婆娘姚氏,姚氏拉着我说了好一顿的话,说自从祭祖结束后,她家男人狠狠的整治了那些族老,如今盛氏上下无人不敢听从她家男人的话。”
“元勇叔早就该拿出族长的架子,不过现在也不晚。”
盛言楚闲着无聊,便拿出床档下的书看,才翻了两页,就听院子里一声叫唤。
程春娘推开窗格,扭头道:“是南哥儿进城了,哎,他那个爹娘真不是东西,大老远的竟都不过来送送,南哥儿又没出过远门,一路找到咱家怕是极为辛苦。”
说着就迎着细密的风雪去开门。
今年冬季的雪并不大,很碎,然而背着包裹从水湖村赶来的盛允南头发上堆着的雪花却结成了硬邦邦的冰块。
“哎呦,南哥儿你咋不披件蓑衣?”
乍然看到门口嘴唇冻得发紫的盛允南,程春娘心疼的眼泪哗啦坠落,想接过盛允南肩膀上沉重的包袱,却发现包袱早已和外衣冻在了一块。
盛允南手指僵硬,连哈气都打寒颤。
“奶——”
程春娘脚下一个打滑,这称呼……
“快进来暖暖,你这孩子也真是的,出门咋不多穿点?”
祭祖后,盛允南本来要和盛言楚一道来静绥,谁知半路杨氏非说盛允南他爹身子突然有碍,盛允南不得不半道跳下了去静绥县城的牛车。
这一拖就拖了好几日。
盛允南尴尬咧嘴,生满冻疮的手指不安的揪着单薄的衣摆。
“快进来啊——”
程春娘敞开厚厚的门帘,见盛允南站在那不好意思进来,程春娘心酸的厉害,上前拉盛允南:“愣着干什么?别冻坏了。”
盛允南低头瞥了眼脚下脏兮兮的草鞋,想了想,还是脱了鞋进屋。
“你鞋呢?”
盛言楚从榻上直起身,将快冻成冰冻的盛允南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后,最终视线定格在盛允南那双交叠踩在一起的青白脚趾上。
“在、在外头。”盛允南结巴起来,看看门外又看看脚,腼腆一笑:“叔,我鞋脏…”
盛言楚二话没说进厢房拿了一双兔头毛绒拖鞋出来,程春娘端着热水从旁经过,犹豫道:“楚哥儿,这是仙人洞里的鞋,给南哥儿穿不合适吧?”
“他日后要跟着我走南闯北,一双鞋藏着掖着没用,只要咱们不说仙人洞的事,他就算察觉这鞋子世上少有又如何,只会以为自己眼界窄不认识这鞋罢了。”
就好像没有经历过穿越的人,永远都不知道在嘉和朝之外,其实还有平行时空以及错位时空,在土著民眼里,这双兔头毛绒拖鞋他们之所以没见过,想来是因为稀奇的很。
盛允南初次见到摸起来软和的兔头毛绒拖鞋就是这种想法,死活不愿意穿。
“奶,叔,这鞋太贵重了,我、我不能穿。”
程春娘将盛允南往耳房里推,又塞了一套干净的亵衣,笑说:“给你你就拿着,给楚儿做书童可不是十天半个月的短工,既选了你,那你以后就是我家楚儿的脸面,纵是我小气让你这般寒酸的出门,楚儿也不会同意。”
盛允南抱着干净的衣裳忐忑的去看盛言楚,盛言楚正在那摆弄等会要送给盛允南穿得棉衣,别看盛允南有十五岁了,身子骨却瘦得很,个头也不高,比十二岁的他还要矮一些。
不过盛允南手脚都很长,可见现在长得又矮又瘦是平时缺乏营养的缘故。
触及盛允南投来的卑微眼神,盛言楚扯唇一笑:“南哥儿别拘束,待会泡了澡来我书房一趟,我有事交代你。”
“哎。”
有活干,盛允南自然不敢再耽搁,感激的抱着衣服进了耳房,望着有他腰高的浴桶,盛允南嘴角一歪,咸咸的泪水瞬间滚落下来,脸颊上的冻疮刺啦发疼。
盛允南进去洗澡后,程春娘将盛允南带过来的包裹拿给盛言楚看,不悦的嘟囔:“那杨氏该浸猪笼才对,大冬天的竟连件像样的棉衣都不给南哥儿准备,外头那鞋…嗐,就是稻草扎起来的,难为南哥儿踩着那种不扛风的鞋大老远的来县城…”
盛言楚看了一眼湿淋淋的包袱,里边都是一些破破烂烂的衣裳。
“要怪就怪南哥儿他爹。”
盛言楚叹气:“杨氏再怎么糟践南哥儿,他爹不可能一次都没见到过,但凡第一次见到的时候狠狠的训斥杨氏,杨氏岂敢让南哥儿拿着这样的包袱上城里来?”
“那杨氏真没长脑子,南哥儿如今跟了你,日后不说吃穿不愁,肯定比她自己养的两个崽子要强,杨氏作为继母,这时候应该好好的拢一拢南哥儿的心才对。”
程春娘将包袱里经雪水打湿的衣裳拿到火炉边烘烤,下巴往紧闭的耳房抬了抬:“南哥儿也不小了,还这样蹉跎他有什么意思,这孩子我瞧着聪明,就杨氏这样的做派,想必南哥儿心里早就记恨上了。”
盛言楚轻笑一声:“人在做天在看,杨氏和南哥儿他爹不把南哥儿当家里的一份子,日后南哥儿立起来了,也不知道南哥儿会不会心软接纳他们?”
程春娘拿着盛允南唯一一双草鞋来回的看,脸上布满怜惜:“这鞋子编得粗糙,想必是南哥儿自个捡稻草编的,天可怜见的,南哥儿好歹是长子,杨氏这样苛待他,南哥儿哪里还能原谅他那对爹娘?除非他愚孝!”
听他娘提及愚孝,盛言楚微一思忖,暗道他得试探盛允南一番才好,他可不想他从盛家狼窝里救了一个恩将仇报的白眼狼。
夜里,程春娘剁了只老鸡煨了鲜汤,临去铺子前将等会要汆烫的胡荽和竹荪洗了满满一大碟子,担心盛允南饿狠了吃不饱,程春娘又从房梁上取下一节牦牛肉。
切牦牛肉干的时候,程春娘双目泛红,一个人躲在厨房哭了好一会才平复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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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盛言楚舀了一大碗鲜美的鸡汤给盛允南。
盛允南使劲的擦擦手后才接了过来:“叔,让您跟奶破费了…”
盛言楚笑,又夹了根大鸡腿给盛允南,盛允南捧着香喷喷的碗迟迟没动筷子,男儿泪一滴一滴的掉进碗里。
“不许再哭。”
盛言楚盘腿坐好,严肃道:“在我身边行事的人,决不能轻易掉眼泪。有肉吃又有汤喝,你该笑才对。”
他可不想以后带一个爱哭鬼去书院。
盛允南呜咽一下,忙止住哭诉,习惯性的抬起手抹泪,见身上穿得不再是从前在盛家那套破烂补丁衣裳,摸着暖棉棉的夹袄,盛允南都舍不得拿这样干净的衣裳抹泪。
盛言楚手往袖子里掏了掏,紧接着拿出一张小公寓的卫生纸。
“擦擦泪,冬天哭久了脸上容易皴。”
盛允南忙放下碗去接纸巾,干裂的手一碰到软软的纸巾,盛允南懵了。
“叔,你给我的这是啥?”
盛言楚拿起勺子自顾自的喝汤,看都没看盛允南一眼:“给你擦泪的。”
盛允南脑门上挂着大大的问号:“叔,这分明是纸啊…”
摸了摸,盛允南又有些不确定:“但跟学堂里书生们用得纸又不太一样,颜色没这个白,还没这个松软…”
“让你擦泪就擦泪,你怎么还扯上了学堂?”
盛言楚筷子往一旁的碗碟伸过去,碰到牦牛肉干时,筷子打了个弯落到旁边的竹荪上。
盛允南望着洁白的卫生纸有些舍不得,沉默半晌最终将卫生纸往盛言楚面前一伸,神色肃穆:“叔,你是读书人,有这么好的纸还是留着自个写字用吧,给我…擦泪,未免有些糟蹋。”
盛言楚没接卫生纸,而是嚼着鸡肉板着脸:“怎么?才来我家头一日就不听我的话了?”
“不、不是…”盛允南脸一白,急迫道:“叔,我只是觉得这纸珍贵的很……”
盛言楚直接撂下筷子,见情势不对,盛允南嗓子里竟带了哭音,可一想到盛言楚刚告诫不许轻易哭的话,盛允南慌得忙拿卫生纸捂脸,泪水很快将一片纸巾打湿。
屋子里再度恢复宁静,盛言楚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坐在对面低着头搓纸的盛允南,中间炉子咕噜咕噜叫着,煮出的香气弥漫在盛允南身边,勾得盛允南喉咙禁不住滚动两下。
盛言楚手指敲敲桌,盛允南倏而抬起头,眼睛红通通的,嘴巴紧抿竭力的忍着不掉泪水。
“做我的书童除了不能懦弱,还必须懂得遵从命令。”盛言楚将汤碗往盛允南面前推,微笑道,“就好比我让你擦泪,你只管照做就是,至于纸张昂贵,这种事你不用去考虑,这你不是你该考虑的范围。”
换言之,他想要的仅仅是一个听话的书童。
“明、明白。”
盛允南又拿纸擦了擦泪,下一息收敛起卑微,挺起肩膀:“叔是要干大事的人,干大事的都不拘小节,我这样抠抠搜搜,势必会给叔丢脸——”
盛言楚‘啊’的瞪大眼,他可没说这话…
盛允南思想太单纯,过度拆解了盛言楚的意思,边喝鸡汤边在那感动的叭叭不停。
“……连我娘都说我很听话,叔,你放心,以后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不该看的不看,不该说的也不多嘴,出了这门,我……”
顿了下,盛允南伸手做出捂嘴的动作,含糊不清道:“出了这门,我就像现在这样,一个字都不忘外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