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第 89 章【二更合一】(2 / 2)
作品:《劝娘和离之后(科举)》划掉巴柳子后,盛言楚往后翻了一页。
“张郢…”盛言楚语调平缓,思考了几秒后他直接将张郢这一页撕了下来。
张郢虽然上了继父候选名单,但张郢并没有做出令他娘难堪的事,在静绥的这一年里,张郢还处处维护他娘以及家里的铺子,如果没有张家人阻拦,张郢应该会疼爱他娘一辈子吧?
可惜没有如果,何况他娘对张郢不动心,如今张郢回京另娶,那张郢就该彻消失在这张继父名单中。
将写着张郢字样的纸揉成团扔进垃圾桶后,盛言楚往床上一倒,睁着眼望着灯火明亮的屋顶发呆。
小公寓的墙刷得很白,毫无瑕疵的墙面此时像是有一台投影仪在播放,上面有他娘从前在老盛家受苦的模样,亦有开了春娘锅子铺后每日忙碌却满足的笑容,还有收到西北来信的羞涩小表情……
看着看着,盛言楚逐渐进入梦乡,梦里巴柳子突然变成一条凶猛的野兽紧追着他娘不放,无论他怎么呐喊,巴柳子都不放过他娘,最后张开血盆大嘴一口将他娘吞进肚子。
梦里他急得发疯,骑着盛小黑跑到巴柳子身边,哭着喊着让巴柳子将他娘吐出来,谁知巴柳子喉咙滚动两下吐出一堆骨头……
惨烈的场面惊得盛言楚当场醒了过来,发觉是一场梦后,盛言楚长长出一口浊气。
“楚儿,起来没?”
这时屋外响起敲门声,盛言楚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起来,出了小公寓打开屋门,门外站着的赫然是他娘。
程春娘此刻眼白泛着血丝,双眼又红又肿,明显哭了一夜。
“楚儿,我有话跟你说。”
做了一夜噩梦的盛言楚略略整了下衣裳,努力扯出笑容:“正好,我也有话要跟您说。”
母子俩心有灵犀的对视一眼,进了屋后,程春娘没有矫揉做作,开门见山道:“我知道楚儿你想娘有一个好归宿,可惜娘没福气,巴柳子是个顶好的男人,但恕娘不能容忍他纳妾生子。”
盛言楚静静听着,程春娘抿了抿唇,眼睫微颤,又道:“娘并非是个妒妇不能容人,实在是…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他分明先前说不嫌弃我这残败的身子,咋好端端的非要纳妾?若成亲后他好言跟我说要给他家留个子嗣,我岂能不愿?眼下我跟他好事还没成他就迫不及待的要纳妾,我……”
世上的确有大度的女子存在,认为替夫物色容貌好的姬妾服侍男人是贤良之举,然这一切是建立在成亲之后,此时程春娘还是一个刚刚落入情网的女人,没必要现在就装出一副贤妻大度的模样。
“娘,”盛言楚到了变声的年纪,声音有些哑,“要我说,巴叔在跟你成亲前将自己一定要纳妾的事和您说其实是好事,瞒着倒是害了您,您看,您现在不是还有退路吗?”
程春娘哀声点头:“你说得对,我现在抽身还来得及,我与他断了便是,日后他要纳多少妾室都随他……”
说到后边,程春娘渐渐镇定下来,拭泪吸气道:“娘就是觉得有些可惜你的心血,你为了让娘有个好归宿花了不少心思吧?虽然娘不识字,但瞧着每回寄去西北的信都很长,肯定不止问候的话。”
说起信,盛言楚心虚的低下头。
八月底从临朔郡回来后,为了撮合他娘和巴柳子,每每要寄信去西北,他都会唠唠叨叨的写一堆有关他娘的话给巴柳子看,其实没别的意思,单纯觉得寄一趟信太贵,不多写点对不起他出的银子。
“以后信别再写了。”
程春娘似是下了大决心,一脸颓败:“昨天你放小黑咬他,他又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来你不高兴,我也没给他好脸色,原本昨晚那一顿饭是特意做给他吃的,被他那几句话闹得心烦便吼了他几句…总之已经撕破脸,那就别跟他来往了。”
盛言楚掏出一张素纸,道:“既然要断,那就断个彻底,这是我昨夜列出来的清单,牦牛肉和鹿肉还有奶豆腐等,咱已经吃得差不多,既拿不出货物那就折现,等会我去数银子,正好舅舅下午要回程家庄祭祖,让舅舅一并带给他。”
见盛言楚将一堆包袱从小公寓里搬了出来,程春娘眼角顿时湿润了一大片,其实巴柳子对她娘俩真不错,人也老实,只是纳妾养庶子……
程春娘心头一震,摆摆头暗道:不行,不能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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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程有福赶着牛车带着一家人回程家庄,快到村口前,程以贵高呼一声:“爹,巴柳子在那——”
顺着程以贵的手,只见村口小道上站着一个身穿深蓝色绸缎袍服的男人,男人黝黑的双目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程有福捏着牛鞭没做停顿,用力的甩起鞭子,壮牛疼得低吼一声拉车的速度倏而变快,一跃从巴柳子身边驰骋而过。
巴柳子默了片刻,长腿刚追上,就见车棚里突然扔出三五个大包袱,合起来怎么着也有百来斤重,巴柳子单手接起来竟毫无压力。
“接着。”程有福一点都不啰嗦,“包袱里是你送给春娘和楚哥儿的东西,后边那一小袋是折现的银子,咱们两清。”
巴柳子腾出一只手接过钱袋子,不落痕迹的扫了眼几个包袱后,忽然扔下东西大步朝牛车奔去。
“你想干嘛?”乌氏抱着三个孩子的头,吓得脸色都发白了,“马上就要进村了,你敢对我们下手试试!”
程有福倒有几分胆色,即便巴柳子腰上插着一柄弯刀也没发怵,站到车板前头,一咬牙道:“巴柳子!是你先食言而肥,不是春娘故意不嫁给你——”
巴柳子伸出手抵住前行的牛车,听闻此话嘴角露出一抹微不可查的惆怅,车上的程有福时刻警惕着巴柳子‘怒而杀人灭口’。
见程有福这般防着他,巴柳子心若巨石沉入湖底永不见天日,漫长的沉默后,巴柳子嚅动嘴唇:“我…我对不住春娘,我原本是不打算要孩子的,可……可事有变故…”
“你只管去纳妾。”
瞅着巴柳子没害人之心,乌氏跳出来埋怨:“你说你闹这一出做什么?想要子嗣,春娘会拦着不让你要,你好生与她商量就是了,或买妾或是收养,可你非要在亲事还没敲定的时候膈应她作甚?谁家妇人甘心还没成亲就给男人纳妾?”
巴柳子压抑着难受:“我不想骗她,所以才在成亲前将事情和她道明,若是成亲后再提纳妾,春娘会难过……”
乌氏似笑非笑:“你的意思是现在说了春娘就不难过?得了吧,别弄得春娘非你不可似的,你也甭在我跟她哥面前卖惨,如今春娘想跟你断了联系,你日后想娶谁想纳几个妾都没关系。”
说完催促程有福:“愣着干什么,还不回家?”
程有福幽怨的瞪了眼巴柳子,挥起牛鞭的同时还不忘在巴柳子身上戳一刀:“楚哥儿昨夜发了好大一顿的火,你也甭想让楚哥儿再替你在春娘面前说话,这回你恼得不仅仅是春娘,还有楚哥儿!”
牛车跑起来溅出一地的土灰,巴柳子站在浑浊的灰尘中半天没动,直到月落西沉,巴柳子才挪动僵硬的腿往回走。
几个包袱和银袋子还落在地上,巴柳子俯身捡起。
十一月初的月亮圆又亮,巴柳子魁梧的身影映在地上却显得格外的寂寥,清冷的月光下,只见他紧紧绷着腮帮子,眉眼棱骨凸显的越发森然。
这时候若是有人从旁经过,定会被巴柳子这一副阴沉的模样吓个半死。
可无人走过,因而没人发现高大威猛的汉子此刻环搂着包袱紧紧不放,深吸一口气仰头望着凄凉的月空时,汉子双目淌出两行湿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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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元节祭祖后,盛言楚便要恢复书院课业,黎明天边还黑着,盛言楚在小公寓洗漱好后蹑手蹑脚的趴在东厢房窗下往里边看了眼。
屋子里程春娘睡得正熟,呼吸声绵长。
盛言楚躬着身子从窗下溜过,开院门时几乎没弄出声响却依然惊醒了柴房里的盛小黑,盛小黑以为是贼,仰着脑袋嗷呜两声,屋内很快传出程春娘惺忪的声音。
“谁在外边?”
盛言楚脚下一个趔趄,低声一看,门口堆码着好几个包袱。
他边蹲下身察看包袱,边回应他娘:“娘,是我。”
“要去书院了吗?”程春娘貌似起来了,打着哈欠懵着眼开门,“晚上铺子里有鱼头羹吃,回头你到了时辰在大门等着,我让宁狗儿给你送去,贵哥儿也有。”
脚步声越来越近,盛言楚手一挥,将脚下几个眼熟的包袱收进小公寓,直起身道:“知道了。”
程春娘气色比昨天要好,但眼底的青黑依旧没有消失,顺了顺儿子衣摆下的褶皱,程春娘侧头轻抬:“楚儿竟比我还高了。”
盛言楚笑了笑,转言道:“高了能当家里的顶梁柱!”
程春娘凑趣笑开,附和道:“是是是,家里有你,娘还找劳什子男人做什么,赶紧去书院吧。”
盛言楚蹲下身摸摸盛小黑,目光从刚才放包袱的地方一略而过,和程春娘打了招呼后大步往书院走去。
程春娘拢起袖子立在门口良久,直到儿子的身影消失在巷道才扭头进院,脚刚踏进去,盛小黑突然往前呲溜跑去。
“小黑,你去哪!”程春娘赶忙追了上去。
盛小黑往右边巷口狂奔,拐角时,程春娘恍惚听到了一声男人的闷哼。
程春娘艰难的出声:“小黑,乖,别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