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时间(1 / 2)

作品:《有一个小王子需要安慰

因为母亲的坚持,於隐又在公司安稳地工作了一段时间,像以前一样兢兢业业,只是又比以前更加沉默。

如同当年的女组长,如同当年的范轶男,他的名字经常在公司茶水间里被提起。每逢此时,总会有人议论他性格有缺陷,或者议论他性向有问题。

有大半年时间里,当初企图侵i犯他的那位副总一直在时断时续地给他发信息。於隐碍于他是大客户,始终没有拉黑他,只是从来不看他的消息,也不回复。那些消息的内容越发越过分,偶尔於隐不小心一眼瞄到消息提示里的只言片语,都觉得恶心至极。

尽管这个人再也没有出现在於隐面前,可却还像一个幽灵一样漂浮着,於隐就连想起这个人,都觉得像是又沾上了什么肮脏的东西。

由于父母失败的婚姻,於隐一直对恋爱婚姻没有过什么憧憬,独身状态更能让他感觉到安全,这样既不会伤害他人,也不会为他人所伤害。可即便如此,恋爱婚姻本来也依然是一种可以存在的选择。

然而在那场酒局之后,於隐觉得自己再没有任何进入亲密关系的可能,即便是一些正常的肢体接触都有可能让他反应过激。直到——

“啾。”

某个跟着他回家的小朋友亲吻了他。

也许是小朋友哭兮兮的模样太可怜,也许是小朋友泪闪闪的眼睛太无辜,那个吻突如其来地发生时,他竟然没来得及反感。小朋友暖和和、奶呼呼地蹭在他怀里,就像一个不懂事的小动物,即便在他的厌恶和抗拒迟到地来临时,他也不忍心苛责。

虽然长期被造谣是同性恋,可於隐其实从来没有对自己的性向产生过怀疑。也只有这个小朋友的亲近,让他突如其来地动摇了,一时间茫然不知所措,甚至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心底奇异的感受。

上班的路上,於隐平淡地同小朋友道别,汇入了早高峰。

地铁里的气流从他身旁掠过,竟让他有一种被人抱住的错觉。一点隐约的萌芽像是从他的心田冒出。

他人也许并没有那么可怕,亲密也许并没有那么可怕,一场毫无准备的动情似乎也并没有那么可怕。

这世上有不堪的人,有不堪的情感,可那也许并不是全部。

於隐从地铁站走出来时,仰头看见了那栋危耸的办公楼,也看到了格外澄澈的阳光。

午餐时间,於隐简单地打发了一顿饭,就回到了办公室。恰巧组里的人都不在,是难得的清静。他把办公室的灯都关了,在房间角落坐下,合目小憩片刻。阳光穿透窗页,落在他身上,有些微的暖意。

门又开了,不等於隐反应过来,他就听到了游园的声音。

“……我昨天很晚的时候,在地铁站见到於隐哥了。”

“他昨天不是差不多八点就走了吗?”

“对啊,我当时也觉得很奇怪,”游园的语调话音,都和茶水间里那些人有着如出一辙的韵味,“而且他旁边还有一个男孩子,那个男孩子长得很帅的,然后我还看到他们牵手了。”

“我靠,他真的是同性恋?”

“嗯,我看於隐哥笑得很开心的样子,真的像是在谈恋爱。”

“谈恋爱?那么晚了,又在地铁站牵着手,还能只是‘谈’恋爱?同性恋的圈子很乱的,他们可能就是……”

於隐一言不发地站起身来,看着面前的人。

那两个人像是突然哑火了。片刻后,游园又换上了怯怯的声音:“啊,於隐哥。”

所有的光线在霎时间黯淡下来。於隐从短暂的平静中痛苦抽离,发现一切不过是假象。

心中那一点点悸动,不是希冀破了土,而是诅咒成了真。

於隐经历了人生第一次彻底的情绪崩溃,是完全无法控制、用尽力气也压抑不住的崩溃。他把自己锁在洗手间里,数次以为自己收拾好了情绪可以再度走出去,可仅仅是刚刚推开门,就又泪流不止。

那仿佛已经不是一种情绪了,而是身体的一种机械反应。

到最后,於隐麻木地面对着自己的眼泪,在手机上编辑了辞职信。

递交辞职信后,於隐只用了一周时间就完成了所有交接程序。

在他离职的前一天,公司又一次召开了关于职场性i骚i扰的培训会。

培训会的末尾,大老板微笑着发言了:“我们杜绝性i骚i扰的决心是肯定的,这个原则嘛,大家也都是知道的。但是呢,也不要太一惊一乍。有的小姑娘就挺有意思的,人家开车送你回家,你就说人家是性i骚i扰,这就太过分了。”

底下有男人的声音大笑了几声。

大老板也跟着笑出声:“你们说是不是?这有点过头。”

会议室里几乎所有人都笑了起来,於隐一个个地看过去,游园在笑,她身旁坐着的两个刚来实习的小姑娘也在笑。

於隐起身去了洗手间,直到散会的喧嚣声淡去后才走出来。

走廊上,两个实习生小姑娘肩并着肩,磨磨蹭蹭地走着,相互在说悄悄话。

像是听到脚步声,她们都有些慌张地看过来,见是於隐,却连招呼也不打,又背过身去窃窃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