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少宁笑笑，“……还是去年腌的半只兔子，夏天里人耗得紧，就切了熬粥，补补身子。”

人家就羡慕，“还是你家的日子好过，一顿吃掉了半只兔子。”

管少宁摆手，“哪儿能呢，您家不也不差？我家里人口多，五口人，还有老人，总不能叫长辈跟着我们受罪。您是不知道，便是骨头，我们都舍不得扔的，磨碎了还能喂鸡，接下来怕是半年都闻不着肉味了。”然后转移话题，“婶儿，说个消息，可以去屠宰场那边看看。我爸昨个叫我跟您打招呼，下午去那边找他，有好东西。虽说如今没有那些便宜的了，但骨头那些，有关系的还是可以问问的，就是上头没肉。”

“没事儿！”这婶子还挺高兴的，把她叫到一边压低了声音：“宁丫头啊，婶儿记着你这份情！”家里媳妇正在坐月子，吃不了好的就下不了奶。

母鸡留着下蛋，她这会子正发愁呢！

管少宁看着她走远，心说还是爸想得远。昨个见着她弄了，就叫她看到邻居的时候说两声，最近有一批骨头要送到饲料厂去，多的是馋荤腥的人在想办法。厂子里就留下了一批，也算是服务群众了。

毕竟厂长也是人啊，七大姑八大姨的，手里不能阔绰的给肉，但是留点做饲料的骨头还是没问题的。再说了，又不是白给，所以心底里也不虚。

邻居统共就两家，对门是自家以前的院子，还隔了一条道儿，知道的也就这么两户了。人家也会做人，知道这家大大小小的几乎都是工人，因而得了好也没多嘴，相处的还算是融洽。

以前老院子隔壁的是田家，本身就不是什么勤快人家，到了这个时候，越发的嫉恨旁人。

眼珠子是不错的盯着别人家的日子，虽然不晓得里头情况，但是不妨碍田家老婆子暗地里揣度。

这会儿躲在门缝后看着管少宁跟两边的女人说了话，后者匆忙忙的出去了，开了门过来问道：“石头家的，你们在说啥呢？她们干啥去了？”

管少宁因着不大喜欢有人喜欢爬院墙偷听，这会子正在给院墙边上移了荆棘。闻言就直起腰，“不知道啊，估计找我妈去了吧。”

田老婆子撇嘴，继续追问，“找你妈干啥？”

“问我妈哪里还能有猪毛菜去了。”

田老婆子对这个答案不是很满意，但管少宁又低头干活儿去了，便只能作罢。脸上却是不高兴了，“小娘皮，不晓得尊老的东西！”

管少宁瞥了她一眼，扭头就祭了大招，“奶，田家婆婆骂我！”

田老婆子立马就急了，“你别胡说啊！”脚一颠就进了自己家不敢出来。

别看管奶奶老了，人家在一众老头老太太眼里还是挺能唬人的。

管奶奶手里端着鸡食瓢，出来看了斜对面一眼，故意大了声音：“又找事儿了？回头我找她唠唠嗑去。”

还唠唠嗑？

掩着门偷听的田老婆子砰得一声把门关紧了，“呸！谁要跟你唠嗑儿！”

骂了两句，进屋看到躺在炕上的田嫂子，“不要脸的小娼妇！你还有个卵用！怀个娃儿都怀不好，要不是看在我大孙子的份上，早就把你休回娘家去了！”

“你还好意思说我？”田嫂子脸色灰暗，“要不是你儿子没本事，弄不来吃的，我至于瘦成这个鬼样子？”

“我年轻那会儿还有鬼子呢！担惊受怕的，不也好好把你男人生下养大了？”田老婆子就说了，“往后你少吃点，男人在地里头干活儿要吃好的，飞香正是长身子的时候，不能亏了嘴了，你这个当妈的，总不好跟孩子抢食吃吧？”

“你说的这还是人话吗？”田嫂子强撑着坐了起来，“我小产了！孩子是你儿子的！你们一家子这是不把我当人看了？”

“不能生娃，你都算不得一个人。”田老婆子就道：“从今个起，你每天就吃半碗稀饭，反正每天躺着，饿不死就成！”

田家的院墙后头，陈素素跟分别了好几年的方云深面面相觑。然后就听他说：“听到了吗？素素，你跟我走吧，这日子就不是人过的……”

陈素素低下了头，“我跟着你，我能去哪儿呢？我还有爸……”

她现在不是以前那个娇俏的姑娘了，书没念，腿跛了，因着干活儿还变得粗糙起来。

这么一想，头低的更深了。

“你爸难道不是我爸？”方云深就赶紧哄她，“我们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离开这个地方，总比没吃没喝的强！”

陈素素抬手抹了眼睛，“我还能信你吗？”不待他回答，自顾自的说道：“你当年就把我丢下了，现在你说要带我走，我还能信你吗？到处都要证明，我们怎么走？”

“这个我有法子！”方云深打从上回逃出去后一直不敢回来，好在叫他找到了他家以前的下人。手黑这种事，习惯了也就没什么，那家恰好是一个老父带着孤女，因着常年住在山上，跟村子里的人也不怎么熟。

“我知道你担心爸，所以早就做好了准备。”方云深掩住了眼里的不耐，语气里却满是认真，“从前是没办法，现在我一有出路，就立马来找你了。”

那不行！

口说无凭，我现在跟着我爸，好歹冻不着饿不着，那是我亲爹！

然而第二天，陈素素还是跟着方云深走了。

却是没带走陈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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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厂子里没有货源，工人下工的早。

管少宁早早的回了家，拾掇了一遍，见爸妈还没回来，换了身衣裳打算跟石旦一起去砍点柴火回来。

没想到刚绑了头发，院门就被砰砰的拍响。

“爸？”她一愣，把人让了进来。

结了婚后，兄妹三个每个月也给陈江河送点口粮，算是看在血缘关系的份上，也看在从前给的银元的份上。

陈江河本想直接把东西给她，可是想着小女儿跑了，又不好叫外人知道坏了她的名声，就跟了进去，把手里的纸给大闺女看。

“什么？”陈素素离家出走了？

“离家出走？”陈素素满脸是泪的看着方云深，“云深哥哥，你怎么能把我打晕了，还给我爸留了离家出走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