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〇〇〇(1 / 2)
作品:《我把你当徒弟你却……》正午的阳光穿透窗,洒落一地斑驳。
垂落在地的素色帷幔缓缓被风吹开,现出横亘在床的那抹艳色。
陆灼霜纤长的睫毛颤了颤。
她是被痛醒的,浑身骨头像是散架了一般。
她轻轻颦着眉,揉着太阳穴,无力地从床上爬起,却不见伏铖人影。
她这人喝多了就容易耍酒疯,偏生回回都记得自己究竟发得哪门子的疯。
回想起昨夜之事,陆灼霜简直想拿块豆腐撞死自己,再一剑捅了伏铖那个小孽障!
她霜犹自坐在床上薅着头发懊恼,紧闭的木门“嘎吱”一声被人从外推开。
一袭红衣的伏铖走了进来,携着满院清风。
他一如既往的没有任何多余表情,怀里抱着小茸,既不言也不语,就这般静静望着陆灼霜。
陆灼霜怒目而视,与他对视片刻,目光却被他脖颈上那道血痕所吸引。
这道结了痂的血痕是她昨夜抓出来的,背部与胸腹上还有若干条,他此刻若是脱下衣衫,必然能叫人瞧见血肉模糊一大片。
到底还是下手狠了些,陆灼霜莫名有些心虚,又不想在这种时候输了气势,色厉内荏地瞪着他:“你来做什么?”
伏铖抿着唇,并未接话,动作轻柔地将小茸放在地上。
小茸一天一夜都未见着陆灼霜,当真想她想得紧,咧着嘴,迈着四条小短腿,乐颠儿乐颠儿朝她跑去。
陆灼霜气归气,哪儿能抵得住这样的诱惑,连忙俯身,将小茸捞入怀中,在它小脑瓜上狠狠揉了一把,嘴上依旧不饶人:“别以为拿小茸当挡箭牌,此事就能一笔勾销。”
她昨晚叫得嗓子都快哑了,多说几句话就疼得厉害。
伏铖一声不吭地走了过来,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半晌,才道:“我给你上药。”
伏铖昨夜伤得不轻,陆灼霜也没好到哪里去,除却脖子,手腕上也是一片淤青。
他不提这事倒好,一提,陆灼霜肚子里那团火又腾地烧了起来。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伏铖昨夜那副双目猩红的模样。
随手抄起玉枕往他身上一扔。
“不用你假惺惺!”
却不想,伏铖竟像个木头人似的,一动不动杵在那里。
玉枕正中他脑门,“哐当”一声落在地上,裂成无数块。
血顺着伏铖额角缓缓流淌,他一脸无措地望着陆灼霜,良久,才道:
“师父,我疼。”
陆灼霜最看不得他这副模样,闭了闭眼,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道:“你这个孽障!”
伏铖抬手擦拭掉额头上的血迹,朝她缓缓走来:“师父别动,我来给你上药。”
陆灼霜下意识去躲,却被伏铖一把搂进怀里。
压抑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带着几分颤音。
“我们之间一定要这样吗?”
他眼尾泛红,一滴泪重重砸落在陆灼霜手背上,烫得她五根手指紧紧蜷缩在一起。
他性子闷,即便是哭,也悄无声息。
胸腔里的震动却已穿透衣裳,渗入肌理传入陆灼霜心中。
她默念着伏铖方才说过的那句话。
“我们之间一定要这样吗?”
是呀,本还好端端的,为何会变成这样呢?
陆灼霜神思恍惚。
伏铖越抱越紧,唇贴在她耳畔,轻声诉说。
“师父,你知道吗?我们之间从来都没有公平。”
“我从六岁那年遇见你,不论爱还是恨,都需耗费一生。”
“即便你从遇见我的那一日开始爱我,我也不过是你漫长人生中的一个过客,更遑,师父你从未爱过我。”
“而我,却只能爱你一辈子。”
暌违百年,看到陆灼霜的第一眼,他就知道,他又输了。
她什么都不用做,就这么静静站在那里,他仍会像飞蛾扑火一样,奋不顾身。
他已彻底放弃挣扎,认命般地道。
“我从来就逃不出你掌心。”
陆灼霜目光怔怔望向窗前那枝在微风中摇曳的白芍。
不是风动,是心在摇摇欲坠地颤动,想要冲破禁锢住它的那座牢笼。
她愣了很久,久到空气中再度飘下一团又一团鹅毛似的雪。
雪又开始落,纷纷扬扬,覆住来时路。
她声音有些干涩,几许喑哑几分酸涩:“你怎就知我不爱你?”
“爱”这个字于她而言,实在有些难以启齿。
她勾住伏铖手指,轻轻叹着气:“可你是我一手养大的孩子,我曾握住你的手,教你一笔一划地写字,也曾被你牵住尾指,从街头走到巷尾,你成长中的每一笔都有我参与,我又怎能像对待寻常男人那样对你?”
说到此处,她嘴角向上扬了扬,恍若在笑。
“我从来都不管世人如何去说我,可你不同,你是我弟子,你是我见过最聪明,悟性最高的孩子。”
“你怎么可以为一段看不到结果的感情搭进自己的一辈子?”
“我身而为师长,明明就该拒绝,主动斩断一切因果,却一次又一次地与你纠缠在一起。”
“那段时间我时常在想,你不过是年岁尚小,一时被情爱冲昏了头脑,待到年岁渐长,又可会恨我毁掉了你这一生?”
“如今看来,我果真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她掌心轻轻摩挲着伏铖面颊:“我那小小年纪就一肚子坏水,却又比谁都温柔的小少年呀,怎就成了这副模样?”
伏铖一点一点吻掉从她眼角滑落的泪。
“这种事又岂能怪师父?分明是我不择手段将你拖进了泥潭,我卑劣,我自私,我那颗心比你想象的还要污浊不堪,能与师父相遇,已是此生最大的幸运。”
“若无师父,我或许早已化作一缕亡魂,又或许已变成一副任凭魔神驱使的空壳。”
“错只错在我不该心生贪念,妄图去揽那皎皎天上月。”
他说着说着又翘起嘴角笑了起来,月牙儿弯弯,恍若初见。
“天色不早了,师父饿不饿?”
夜色渐晚。
他们一同在山间燃起了篝火,一如初见时那般。
柴火声“噼啪”作响。
小铁锅中乳白色的汤底咕叽咕叽冒不停。
陆灼霜与小茸排排坐,一同伸长了脖子去张望,脑袋都快掉进了锅里。
伏铖含笑望着陆灼霜,伸手拨开一缕黏在她嘴角的发。
他说:“你知道吗?师父。我们的初遇并非是在断崖底下,而是在更早以前,我尚未出世的时候。”
“你大抵早就忘了罢?你曾救过一对被邪修追杀的夫妇,次日,那妇人便产下一个男孩,为报答救命之恩,夫妇二人央求你替那孩子取个名字,你便抱着剑,看着满地破损的兵刃,与那对夫妇说,铖字不错。”
伏铖紧紧握住陆灼霜的手,与她十指交缠。
“你瞧,我是不是生来就该属于你?”
陆灼霜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这顿饭吃得格外慢,直至小铁锅中最后一滴汤汁被熬干,陆灼霜才放下碗筷。
她把头轻轻靠在伏铖肩上,就像每一对热恋中的小情侣一样。
困意适时涌了上来,她嘴角上扬,望着漫天碎星:“明日天一亮,你就和我回太阿好不好?有什么事,我们一同回去解决。”
柴火“哔啵”一声炸开,恰如其好地盖住了伏铖的声音。
陆灼霜听不真切,却已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火焰舔舐着柴堆,不停跳跃。
暖橘色的火光映在陆灼霜脸上,她眼角眉梢皆晕上一层落日余晖般的橘调,温柔得不可思议。
伏铖又往篝火堆中添了几根新柴,将陆灼霜拢入怀中,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她看。